陸天俊與柳青玉到昌陽湖，已是華燈初上。

“我還算著提前出門，沒想到還是晚了?！标懱炜…h顧，昌陽湖雖大，卻找不到一條無客之舟。

“咦？”柳青玉覺得前面那人頗為眼熟，仔細一看，是個身著奇裝異服的短發番僧。

自己早上還聽過，他在街上講的《孫悟空三戲哆啦a夢》的故事。

近了，還能聽見那番僧正在唱一支曲調古怪的俚曲：“哦，雞雞棒，童話里做英雄。哦，雞雞棒，熱血胸中流動……嘿，嘿，嘿，不要小看大肚腩……”

“青玉你認識他？”陸天俊問。

柳青玉搖頭。

陸天俊卻已經拉著他的手走上前去，“大師請慢。”

“阿俊哥……”

自己竟然來逛這種地方，只是和阿俊哥在一起就算了，現在還要向僧人借船。一想到這里，柳青玉只覺得臉上熱的慌。低下頭，不敢看番僧。

番僧倒是頗為大方，笑著讓兩人上船。

“相逢即是有緣，二位快快上船。”

陸天俊抱拳行禮，“在下陸天俊，這是舍弟陸小青，不知大師如何稱呼？”

陸天俊沒有暴露柳青玉的真實姓名。

番僧隨口說道：“貧僧名喚‘奧雷里亞諾·布恩迪亞’，法號秉業?！?

“不知大師是何宗派？”陸天俊盯著番僧，眼中有審視之意。

顧秉業愣了一下，他對佛教的了解，僅限于武俠小說和電視劇，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借哪個宗派的大旗。

有了！顧秉業記得當年看《西游記》，出版社在前言里說過，玄奘法師后來創立了唯識宗，但因為太過高深，難以領悟，少有人能受傳承，漸漸衰微了。

唯識宗好啊，一方面逼格高，另一方面沒人認識，自己假裝也不會被拆穿。

想到這里，顧秉業微微一笑，準備開吹。

陸天俊見番僧微微一笑，抓起一朵花放在胸口，朝自己微微一笑，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沒想到在這喧囂之地，也有大師這樣追尋佛理的人?！?

顧秉業：“？？？”

我去，你明白了啥，我還什么都沒說好吧。

為了自己的高人形象，顧秉業只是微微一笑，沒有辯解。

小舟飄搖，柳青玉有些難受，便靠在陸天俊身上，聽著他和番僧聊天。

就在兩人聊天時，忽聽一聲厲響沖天而起，緊接著是煙花爆開的聲音。

顧秉業扭頭，看見昌陽湖都被煙花的光照得七彩絢爛。

陸天俊扶了扶柳青玉：“樂樂姑娘要出場了。”

顧秉業也好奇地張望。

醉春樓搭起的高臺上。已有一列容貌可人的美少女走出，裸露在外的潔白玉臂挎著花籃。

少女們一邊行走，一邊揚灑著花瓣。

當真是千呼萬喚始出來。

在人群簇擁中，一個美貌非凡，風華絕代的高挑少女蓮步輕移，踏歌而行，仿佛馮虛御風。

當樂樂姑娘出現，原本嘈雜的湖上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靜待她的表演。

一陣顧秉業沒聽過的，不似中原曲目的樂聲飄來。

“這是什么樂器？”

陸天俊道：“此是西域之火不思、忽雷，現在響起的是胡箜篌?！?

當樂樂姑娘開始跳舞，場中只剩下驚嘆。

世間竟有如此出塵絕艷之女子。

長袖飄搖，如風中之雪。美人似玉，若月下之花。

這一刻，樂樂姑娘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除了顧秉業。

倒不是他看淡了女色，而是剛才看得牛至梆硬之際，感覺之前白天那個方向，又有古怪的感覺傳來，卻又馬上消失，顧秉業只得用心感受。

陸天俊側眼看了他一眼，不由心中暗生敬佩。面對樂樂姑娘如此國色，竟然不屑一顧，不愧是大師。

等顧秉業回過神，他只看到樂樂姑娘收回長袖的動作。

舞跳完了。

一群看上去只有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已經劃著一葉小舟，從醉春樓大船而來，一路上，經過的花船都會向她們的小舟扔些銀子珠寶之類的打賞。

顧秉業了然：這是要大家捧個錢場。

陸天俊從懷里摸出三枚碎銀，扭頭問道：“大師可有佳作，若能詩壓場內諸君，一親芳澤的機會便在眼前。”

顧秉業一笑，他雖然不愛讀書，許多千古名詩只能記下最有名那一句。

但那樂樂姑娘舞姿實不似人間之物。

只是一眼，看到她舞動的美妙身影，顧秉業曾經看過一首描寫舞的古詩原本已經忘光了，頓時涌上心頭。也是這一刻，顧秉業才相信原來這世上真有如此美的舞蹈。

也罷，今晚合該我炫上一場。顧秉業嘴角帶著笑，起身。

這船家也知道坐他船的客人來這里干什么，早早便在船里備好紙墨。

顧秉業走上前，頓時尷尬了。

他不會寫毛筆字。

沒辦法，顧秉業只得求助陸天俊。

陸天俊擺了擺手：“慚愧慚愧，陸某少讀圣人之書，只是學過些護身雜技，不敢獻丑。倒是舍弟自幼苦讀經訓，可讓他為大師代勞。小青，你來?！?

“是。”柳青玉起身，握筆。

顧秉業念道：

“美人舞如蓮花旋，世人有眼應未見。

高堂滿地紅氍毹，試舞一曲天下無。

此曲胡人傳入漢，諸客見之驚且嘆。

慢臉嬌娥纖復秾，輕羅金縷花蔥蘢。

回裾轉袖若飛雪，左鋋右鋋生旋風。

琵琶橫笛和未匝，花門山頭黃云合。

忽作出塞入塞聲，白草胡沙寒颯颯。

翻身入破如有神，前見后見回回新。

始知諸曲不可比，采蓮落梅徒聒耳。

世人學舞只是舞，恣態豈能得如此。”

柳青玉寫完，不由得一驚，沒想到這番僧竟能作出如此雅句。

醉春樓的小姑娘帶走了賞錢和詩。

“大師竟有如此大才，天俊佩服！”陸天俊為之贊嘆。

顧秉業只是微微一笑，保持高手風度。

在顧秉業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遠處老鴇模樣的女人宣布樂樂姑娘已經選出了今晚的恩客。

果然，沒多久，那小姑娘又來了。

小姑娘嬌聲說道：“請公子上船?！?

顧秉業站起身，準備跨上去，便聽小姑娘嘰嘰喳喳的聲音。

“你這番僧好沒皮臉，我來是請那位寫出‘美人舞如蓮花旋’的公子，去見樂樂姑娘，關你什么事！”

顧秉業的笑一僵。

剛剛這小姑娘來的時候，她遠遠地看見了柳青玉提筆寫詩。

為了自己的高手風范，顧秉業沒有反駁，只是轉過身，向柳青玉一招手：“陸小青施主，請。”

“我？”柳青玉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