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殘影在空中抽過。

阿大就跟一個破布口袋一樣，砸在一張酒桌上。

莫振聲臉色越加紅潤，一雙眼睛環視周圍眾人，最后停在了臉色凝重的阿二身上，低聲道：

“我的道理，是不是道理！”

那手臂扭曲，口中依舊在吐血的家伙，像是在眾人眼中放大。

張鎮長和那些老人，此刻都不敢說話，甚至害怕發出什么聲響，一不小心引來了這怪物的注意！

阿二沉默片刻，突然道：

“你還能揮出那樣一拳嗎？”

“呵！”

莫振聲也不回答，抄起箭矢，再次拉弓張弦，對準了阿二。

箭矢上，雖無紅芒醞釀，但是卻似乎仍有不可直視的寒光！

阿二額頭冷汗冒起，看了一眼已經人事不省的阿大，緩緩道：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擋誰的路？”

莫振聲并未回答，但是眼中決然越甚。

阿二怕了。

這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蠻牛，偏偏還有意氣，自己何故跟他在這里拼命，把事情報上去，最多就是受點責罰而已，總不至于落個和阿大一樣的下場。

阿二主動避開了眼神，場中自然也再無人敢和他對視。

其實，如果他們動手的話，莫振聲肯定是招架不住的，別說阿二，就是那五十多個青壯也夠他喝一壺。

但那些張姓的青壯，不過就是來壯壯聲勢，欺負人還可以，拼命那是萬萬不敢的。

便是最大的利益相關者張鎮長，也心有戚戚。

這場宴席，注定是不歡而散了。

......

莫振聲在雨中離去，

張滿叔很快跟了上來，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來家里吃了不知道多少頓飯的小家伙。

“振聲，你......”

莫振聲剛要說話，身形便是一個踉蹌，張滿連忙將他扶住，看了看他紫青一片的手臂，倒吸了一口涼氣的道：

“好小子，非要逞強，現在撐不住了吧！”

莫振聲重新站直，笑道：“我也沒想到能有這樣的高手。”

聽到這個，張滿也是一陣凝重，誰都看得出來那兩個壯漢來歷不一般，此刻由衷的道：

“你也忒頭鐵了，這次惹著大事，不行就跑了吧，走山林里，誰也追不到你！”

莫振聲臉色不善的道：

“是他對我動了殺意，要不然我也不會下這么重的手！”

不過在憤怒之余，莫振聲眼眸中也有了一絲喜色。

他被天地靈氣壓抑了這么多年的意氣，今日似乎有了突破，第一次使得他擁有了超越凡俗的力量。

若不然，他也射不出那一箭，揮不出那一拳。

此刻，莫振聲能感覺到，似乎因為某種本就脆弱的平衡被打破，他心中的意氣以不可言說的速度海嘯般一瀉千里，每時每刻都在壯大。

這變化第一時間便反應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還攙扶著他的張滿清楚的看到，莫振聲泛起紫青的手臂上，淤血飛速散去，很快就恢復正常模樣。

不僅如此，剛剛還虛弱的都站不穩的少年，那身軀中似傳來了一陣清脆鳴叫，骨頭和血肉在響，就仿佛這具身體在放聲一般。

莫振聲重新站穩，回頭看了一眼那張家小院。

在進那里之前，莫振聲根本無法動用胸中渺小意氣，可正是在那些逼迫下，他面對冷眼直抒胸臆，才升騰起了一腔心火。

此刻，頗有“天高海闊”之感。

啞然一笑之后，莫振聲再不回頭，向著前方大步行去。

在他身邊的張滿清楚的察覺到了少年此刻的變化，那股本就照人的光彩，此刻越加耀眼，或者不如說他本就如此精神，只不過一直以來蒙了一層塵埃。

當塵埃散去，便再也藏不住。

“趙妹子生了個好兒子啊......”

張滿這樣想著，不免想起了自家孩子，才想起，早晨讓他出去找莫振聲，但是到現在都沒回來。

這孩子不會出事吧？

......

此刻，送往鎮外。

一個身穿粗布短衫，身材瘦弱的少年，正背著一個醉醺醺的道人，步履艱難的往鎮子里走。

出去找莫振聲沒有找到的張衡，回頭看了一眼背上的醉道人，碎碎念道：

“該死的臭道士，要不是小爺我心善，就把你這貪杯的蠢貨丟在山林里讓野獸叼了去！”

“真沉啊，你怎得跟個死豬似的？”

“可惡，手別亂動啊，老子不是女人，往胸口摸什么摸？”

那在他背上的道人，嘴里迷糊不清的道：

“身骨.....尚可.....”

“你說什么?”

似乎是被張衡的詢問驚醒，醉道人微微睜開了眼睛，看了他一眼道：

“小子，你想修行嗎？”

“廢話，誰不想！”

“那我教你怎么樣？”

就你？！

懷疑的話到了嘴邊，張衡卻忍住了，忍不住心想，難道這會是什么隱士高人不成？

于是猶豫道：

“那你先使個法術來看看，就是那什么呼風喚雨的。”

“嗝！不....不會。”

“那火球風刃什么的，總該會了吧？”

“我會那些做什么？”

“切！這也不會、哪兒也不會，那你會什么？”

張衡沒有等到回答，同時他也沒有看到，背上的醉道人此刻嘴角勾起一個有些詭異的笑容，藏在陰影之中，那笑容更是顯得有些兇惡難明。

但只是一瞬之后，那笑容就消失不見，醉道人又恢復了那副醉醺醺的樣子。

而張衡也已經看到了送往鎮的輪廓，笑道：

“終于到了！”

醉道人眼眸開合，看著那座小鎮，低聲喃喃道：

“是啊，終于到了。”

這時候，送往鎮上方突有黑氣一閃而逝，落入醉道人眼中。

“那是......魔頭？”

......

張鎮長家，阿大已經從昏迷中轉醒，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軟趴趴的右臂。

劇痛于茫然后襲來，他頓時慘叫出聲。

“我的手！”

旁邊，阿二那不帶感情的聲音傳來：“治好了也用不了力氣了，被意氣所傷，你怕是廢了！”

阿大的神情頓時變得猙獰痛苦，咬牙切齒道：“那個小雜種！他怎么會有這么強的意氣，為什么.......”

本想廢掉莫振聲的他，此刻心中嫉妒和怨毒交織。

“我要告訴薛老板，要他死無葬身之地！”

阿二憐憫的看著這個同伴，真是可憐啊，這種時候，不得落井下石一番？

“呵呵，老板最喜歡俊俏少年，更何況還有修為意氣在身，你以為自己的命，比老板的喜好還重要嗎？”

阿大臉色一窒，而后冷笑道：

“那怕是比殺了他還要痛苦吧？”

阿二搖頭道：“你還是想想你會有什么下場吧，老板可從來不養沒用的人！”

阿大頓時頹然，整個人都像是被抽掉了精氣神。

如今莫振聲的意氣依舊在他腦海中肆虐，他明白，此生怕是都要留下這個心魔，再沒有踏入修行境界的可能了。

憤怒之下，又看了一眼現實至極，一見他沒了前程，便落井下石的阿二。

突的，一個殘忍的念頭涌上心頭。

腦海中回憶起酒席上和莫振聲分外親近的漢子，他眼中出現一縷殺意。

莫振聲，我要你永遠后悔你今日的行為！

還有薛老板，你不是不想事情鬧大，才找本地人出面收地嗎？

老子廢了，也不能讓你們好過！

送往鎮上，某個陰暗的角落中，一團黝黑朦朧、無相飄飛之物，感受到了這股怨毒，就像是被明燈吸引的飛蛾，在天際一閃而過，猛地撲向了阿大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