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接云濤連曉霧。
雨后的枝葉艷麗著或淺、或深的春色,搖曳生姿,樹影婆娑,柔和春日的陽光,綠的精神,綠的放肆。
丁程鑫準備去拍攝,剛要鎖門的時候,才記起還有個小朋友。
他重新回到房間,扣了好一陣兒門,沒有回應。
本著小朋友處于情緒不穩狀態不佳的考慮,他推開門。
房間里空蕩蕩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放在角落,床單找不到丁點兒褶皺,就像那熨斗給熨了般。
偶然他睨到桌子上留下的小字條。
神韻超逸,字體雋秀。
昨天叨擾,很抱歉!手機算我借你的,會還的!
丁程鑫捏著紙條的手逐漸攥緊,睫毛微顫著,像欲飛的蝴蝶輕點的翼,他輕輕的吐出一口氣,轉身便走了出去,合上了門。
他們本就互不相擾的平行線,即便偶爾有了交點,最終也只會越來越遠。
“她呢?”
“走了!”
平燃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閑逛,她隨著人群走著人行道,模仿著小朋友坐秋千,體驗脫離引力的失重感。
偶爾玩累了,便坐在石墩上,仔細打量著著闊別許久的世界。
她隱約有些餓,她攬著雙膝,頹靡的耷拉著頭,眼皮有些沉重的掀不起來,
“姐姐,給你糖糖吃,不要不開心。”
她抬眸,是個靈氣的小男孩,約莫五六歲的樣子,朝露般清澈干凈的瞳色,玫瑰花瓣般粉嫩的嘴唇,嬰兒肥的小臉略顯稚嫩。
他胖乎乎的小手捧著一根棒棒糖,炯炯有神的望著他。
平燃沒有接,只是學著丁程鑫的樣子摸著小男孩的頭,微微彎著腰,“謝謝你呀,小朋友,你真可愛!”
“小粽子,別到處亂跑!”
平燃染著笑,瀲滟著桃色,“小朋友,不要亂跑咯,快去找媽媽吧!”
她又愛不釋手捏兩下小粽子胖乎乎的臉蛋,站在原地看小粽子像鳥兒般安全的撲向溫暖懷抱后,才轉身離開。
她想,她知道該回哪里咯!
她回到住了19年那被稱為家的地方,大門已經被貼了封條,想來是進不去了。
孤獨與無力感擬合成深不可測的黑洞,狠狠地擊碎她眼波的平靜。
“小姐,你去哪了?”是驚不可遏又滄桑的聲音,她腳邊躺著散落的行李箱。
平燃心底防線俶然崩潰,鼻頭發酸,眸中氤氳著霧氣,朦朧了那枯老的奔跑的瘦弱的老嫗。
“王媽媽,不要叫我小姐了,”她早就不配了。
她斂著眸,擠出莞爾,“王媽媽,你以后打算去哪里?”
“我就回鄉下了,”王媽媽回頭望了眼工作十幾年的地方,然后疼惜的看著平燃,“小姐吶,打算怎么辦,若是不嫌棄的話,要不跟我一起回鄉下吧!”
碎發耷拉在飽滿的額頭上搖擺著,眉眼如畫,神色卻是頹喪陰暗的,王媽媽心疼的攬住她,卻聽到她堅定的說:“我想我該與世界接軌了。”
王媽媽愛惜的松開她,轉身扶起那落在地上的行李箱,“這是小姐以前最愛的衣物,我都給小姐你收拾好了,”
想而,又在包里拿出銀行卡及戶口本,補充道,“這里面是平先生為你預留的資產,想來先生早就做好準備,這張卡一直都在小姐的名下,來源也都光明磊落。”
“小姐的戶口一直都在我鄉下姊妹那里,小姐尋個時間就去辦張身份證。”
終究還是父親,哪怕萬般不好,也終究給女兒留下生存的余地。
她接過,重如千鈞,潸然淚下,這是所謂父親留給她的唯一的溫熱。
送走了王媽,她又在大門外的石墩上坐了好久好久,待暮色四合,她才拿起行李箱懵懂的走著,
天下之大,卻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她不知道該去哪里,
BJ的夜景,繁華與熱鬧,美麗而迷人,燦爛輝煌景色。
她的孤獨與窘迫,裸露于生澀的空氣,掩映于暮色中的熙攘。
她坐在街邊木質長椅上,行李箱乖乖的待在一旁,昏黃的燈光都不愿施舍她,洋洋灑灑的照亮別處。
生活在陰暗里的,縱使是天使,也是不見陽光的。
平燃,似乎被世界拋棄,她怎樣掙扎,也覓不得光亮。
更何況,她連尋光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