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都是消毒藥水的味道，孔雅詩已經清楚過來了，沈云蘭守在病床前照料著她。

“姨，您喝點粥吧。”

她在樓下的食堂里買的，還買了一些清淡的小菜。

孫雅詩閉上了眼睛，背過身去。

隔壁床的老阿姨輕聲問道，“你婆婆？”

“不是，她是我阿姨。”

“哦，她這是咋毛病？”

老阿姨一個人坐在病床上，她的身邊也沒見有人守著。

“有點高血壓。”

“哎喲，這好多老年人都會有的。”

“嗯。”

沈云蘭想再哄哄孔雅詩喝吃點東西，她理都不理她，還在生著悶氣呢。

“她不吃？還是沒胃口？”

老阿姨興致高昂，一直抓著人跟她聊天。

“可能是沒有胃口吧。”

沈云蘭也不好不搭理人家，只能輕聲的回道。

“她沒胃口，能不能給我吃？”

沈云蘭愣住了，這老阿姨還真的有點奇怪哈，居然問她要吃的。

“我阿姨她可能一會就有胃口了。”

“我看不像，你沒瞧她都閉眼睡覺，一時半會肯定也不想吃的，別浪費，給我吃算了。”

沈云蘭從來沒有遇到這種人。

“給她。”

孔雅詩閉著眼睛開口，對方實在太吵了，她想閉目養神都被她打擾了。

“你阿姨說了，給我，一會她要是餓了，你再給她買去。”

“好吧。”

沈云蘭只想將買來的粥和小菜都給了老阿姨。

“謝了。”

老阿姨一點也不客氣，接過還讓沈云蘭給她攤開小桌子。

“阿姨，怎么沒見你的親戚在旁照料你？”

“我不需要，我一個人住的院，沒通知誰。”

“你一個人？”

“是呀，家里老伴身體也不太好，我就告訴他，我去老姐妹家小住幾日，過幾天再回去。”

老阿姨說的一臉的無所謂。

“你子女呢？”

“我只有一個兒子，在國外呢，也沒通知他，都不是啥毛病，很快就能出院了。”

老阿姨的樂觀頓時讓沈云蘭有所感觸。

養兒防老，以前的舊觀念，如今似乎也真的沒有多少子女能在父母老時守在身邊。

躺在另一張床上的孔雅詩動了動。

她也聽到了，心里也五味雜陳。

“阿姨還直是豁達。”

“我們做父母的就是不想成為子女的累贅，而且醫院有護工。”

“阿姨，如果您一日三餐需要人幫您買，我幫您。”

“不用。”

她突然向沈云蘭招了招手，讓她靠近。

沈云蘭靠近了些，老阿姨才說道，“我是故意的，我看老太太脾氣不怎么好吧。”

她指的是孔雅詩。

“不是，她是身體不舒服。”

“我瞧著不像，是這里不舒服吧。”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臟位置。

“是被氣出病的。”

沈云蘭下意識的看向了孔雅詩，她還背對著她們躺著。

“沒有的事。”

“我看就是，那兩個年輕人都被她趕走了，人老了，很多事情都要看開的，人活著有太多的不如意，如果樣樣都斤斤計教，活著也不會開心的。”

她的聲音稍大了些，她是故意說給孔雅詩聽的。

沈云蘭對老阿姨搖頭。

“好吧，就當我是多管閑事了。”

孔雅詩有沒有把話聽進去？

她自然是有的，她也活了大半輩子了，也好強了大半輩子，中年喪偶，她必須獨自支持一個家，多人的勸她再嫁，她考慮到女兒，也擔心再找的另一半會對女兒不好，硬是沒有了再考的心思。

她就是處處為女兒著想，為她鋪好了路，讓她走到順遂，沒料到女兒出國沒多久就讓人搞大了肚子。

孔雅詩也反思自己，是不是對女兒要求太高了，她很愛女兒，也愛之深，責之切，那時候說了很多不好聽的話，還揚言要與女兒斷絕母女關系，她以為最終女兒一定會妥協的。

就是因為一念之差，女兒從此與她沒了往來。

如今，她讓兒子來找她，是想讓彼此都有臺階下嗎？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女兒沒有來，她在想女兒是不是還在恨自己當年所說的話。

外頭Edgar和林小欣去而又返，他們手里提碰上水果和花。

“你們沒走？”

沈云蘭看見不知何時站在了病房外。

“沈阿姨，我們去外頭買了些水果，孔老師她睡著了嗎？”

沈云蘭搖了搖頭。

“還在生氣？”

“嗯，她連粥都肯不喝。”

Edgar皺了皺眉。

“我下去再買些吃的上來吧。”

“我陪你一塊去。”

林小欣轉頭對沈云蘭道，“我們下去買吃的上來，您也沒吃的吧？”

沈云蘭回頭看向孔雅詩。

“也好，麻煩你們了。”

“應該的。”

林小欣和Edgar將花和水果交到了沈云蘭的手上，一同離開了。

“他們是你阿姨的孫子和孫女？”

“不是，是外孫，另一個女孩是他的女朋友。”

“還挺孝順的，瞧這籃水果，個個都是頂貴的吧。”

沈云蘭笑了笑。

孔雅詩轉過身，睜開了眼睛。

“姨，這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收下了他們的水果和花，孔雅詩會不會因此而生氣。

“我聽到了。”

她生氣不是因為他們的出現，而是因為她想起了女兒。

“您要不要吃蘋果，我給您削皮。”

“不吃。”

“那我先放在這，您想吃的時候告訴我。”

“他們走了？”

“呃.......”

“沒走，給你買吃的呢。”

隔壁床的老阿姨搭了一句話。

“是，去給您買吃的。”

沈云蘭說的小心翼翼，生怕她再生氣。

“知道了。”

孔雅詩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又閉上了眼睛。

她已經沒有最初的生氣了。

不過，她還沒有想好，要不要見她這突然冒出來的外孫。

剛才她聽見到女孩的聲音，至于外孫，他好像沒怎么說話。

閉上眼睛，她想了好多事情，也要想自己是不是還要繼續的倔強下去，至到自己死的那一天。

她其實早就不生氣了。

但也拉不下老臉。

外孫，她已經有外孫了，是當年她讓女兒打掉的那個吧。

這些年來，他們母子在國外過得好不好？當年她為了逼女兒回國，停掉了她的生活費，她是怎么過的。

回頭再想想，自己做的實在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