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這天，初秋買上月餅、肉、排骨和青菜，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去看娘。

初秋娘看到他們拿去的東西并沒有高興，她對初秋說：“今天你二哥給我打電話說要回來，早知道你拿這么多菜來，我就不叫你四哥上集去買的了，哎！又花了我四十元錢。”

初秋接過話說：“不就是四十元錢嗎，你要是心疼，我就給你四十元錢。”

初秋娘聽女兒這么說就不再說什么。

王福來拿著肉準備剁水餃餡，他順口說了句：“這肉是從山里買回來的，很香。”

初秋娘說到：“很香，人家專門給你殺的豬？很香，你還有次毛的東西。”

福來聽娘說完，卻很認真的說：“真的很香，山里的豬肉就比咱這里的好吃。”

初秋朝福來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說話。

福來是個臭嘴不會說話，他憋了半天對初秋說：“看咱娘花了四十元錢又心疼了。”

娘聽到后生氣地對他說：“你都說幾遍了，不老不小的就嘮叨個沒完，等你老了，那還了得。”

初秋見娘生氣，就對福來說：“你想在這兒吃，就在這兒吃，不想吃，你就走，哪里這么多廢話。”福來討了個沒趣，不再作聲。

初秋不明白娘今天怎么變得這樣煩，她平時說自己又聾又瞎的，這回福來說話的聲音并不高，她卻聽得一清二楚。

初秋找了個機會小聲的對福來說：“臨出門，叫你來這少說話，你又多說些話惹娘生氣。”福來笑了笑沒再說話。

初秋和福來忙活了一上午，包了許多水餃。城里的二哥一家三口也趕了過來，初秋娘打電話叫來了家中的幾個兒子兒媳和孩子，初秋又張羅著炒了一大桌子的菜。把全家人都聚在一起吃個團圓飯，這是逢年過節初秋娘必須要做的事，也是她最高興的事。

不過，今天這個團圓節，初秋娘似乎有些不高興，她見孩子們邊吃邊談笑著，就有些不耐煩的說：“吃飯還堵不住你們的嘴。”

眾人聽罷頓時鴉雀無聲。

這時初秋四哥對大家說：“區醫院來咱村免費體檢，咱娘的眼睛查出是白內障，你們知道嗎？白內障手術是免費的。”

大家聽后都說不知道此事。

過了一會兒，初秋二哥說：“去年咱娘說她眼睛不好，我跟初秋和她上醫院去檢查過，那時候并未確診是白內障，現在既然確診是白內障，那我們就盡快的去和娘把白內障手術給做了，再過半個月就是十月一，趁放假的時候就去，你們同意不同意？”

初秋和四哥都說同意。

三哥對二哥說：“那就趁你的時間去。”

二哥見大哥不表態，就對他說：“你說呢？哥哥。”

大哥回答說：“隨你們，我怎么都行。”

二哥接著說：“那咱們就說定了，十月一那天我回來就去給娘看眼。”

初秋娘聽孩子們商量著給她看眼，臉上才露出笑容。

自從初秋娘知道自己的眼睛得了白內障，整天的心煩意亂，怕眼睛再瞎了，從此生活不能自理。

雖然有好幾個孩子，可平時都為生活去忙碌，也很少去陪初秋娘說說話，只有初秋三天兩頭去一趟，聽聽她的嘮叨，她經常掛在嘴上的話就是：“我眼睛瞎了，耳朵聾了，腿也走不動了，這往后可怎么辦啊！”初秋聽后每次都安慰她一番。

這句話，初秋娘從好幾年前就這么說，初秋已經聽的習慣了，娘還對她說：“要是你找個城里的對象就好了，保險給我治療的一點病也沒有。”

初秋說：“以前你總是怕我找遠了，要是我真找城里的對象，你就該嫌我找遠了，一年也來不了你跟前幾趟。”

娘聽后說：“那我就去跟著你。”

初秋聽后和娘發出一陣哄笑聲。

其實初秋娘已經八十出頭，她除了腿疼的毛病外，還有一點血壓高，但生活還是可以自理的。

初秋娘倒計時的數算著日子，終于盼到了十月一。老太太早早的起床吃過早飯，就等著兒女們來和她去醫院看眼睛。不過，老太太心中早就做好了決定，要誰陪著她去醫院。

在十月一的前兩天她就對大兒子說：“你要去外地干活，就去干，我這里有他們幾個，你什么也不用管。”大兒子聽娘這么說就答應著，第二天就到外地打工去了。

自從老太太的大兒媳婦死后，老太太大就覺得兒子和孫子缺少人疼，所以對這爺倆是疼愛有加。雖然大孫子已經娶了媳婦，可老太太對這爺倆的疼愛卻是一如既往。日常生活中，就算有什么麻煩事，她也不需要大兒子出面。

這一天，初秋的四哥也早來到老太太的面前，準備和娘去看眼，平時初秋的四哥就寡言少語，因此很不受老太太喜歡，所以老太太對四兒子說：“你種著兩個大棚很忙，不用你跟著去，我叫你二哥、三哥還有初秋和我去就行，你去忙你的吧。”

初秋的四哥見娘說的很堅決，就上大棚干活去了。

等初秋和二哥、三哥到齊后共同陪老太太一塊來到區人民醫院。坐診的眼科專家看過老太太的眼后，說她的右眼下眼皮內翻，要做白內障手術，必須先做右眼下眼皮切割手術，免得以后做白內障手術會感染。

幾人商量后，當天就讓醫生給老太太做了下眼皮切割手術，醫生用白色的紗布給老太太擋在右眼上，并告訴老太太的幾個孩子讓老太太回家養著，等她過一個星期后再來抽線，抽線好了以后再做白內障手術。

回家后，初秋天天去陪娘說說話，給娘做飯吃，生怕娘的眼做了小手術，生活不能自理。

閑談之中，老太太對初秋說：“瞧你大姨家表哥對你姨可好了，每星期都從城里回家看你姨，給你姨買上很多好吃的，還給你姨做飯、炒菜，真是太孝順了。你二哥可好，在家做老婆，什么活都干，回來就什么也不干，光等著別人來做飯、做菜給他吃。”

初秋見娘對二哥有意見，就對娘說：“你這次做眼皮內切手術，我二哥跑前跑后的，又是出錢又是出車的，比起我們幾個，他做的已經很好了，你就不要嫌他。我大哥外出干活不也是什么也沒管。”

老太太聽后帶著生氣的語氣說：“噢，你二哥又出錢又出車的，他還出不著嗎？我白把他養大了，他難道不該管么？誰叫他十月一放假呢？他放假照樣領錢，你大哥一天不干活，一天沒錢，誰給他錢花？誰叫你二哥有假期呢。”

初秋不知道娘今天怎么這么大火氣，本是一句無心說的話，卻惹的娘生氣，就忙說：“該管，我二哥該管。不過話說回來，你以前看病的時候，都是我和二哥去和你上醫院，他又不是不管你。”

“噢，你和我去看病，還看不著？你也不是自己長大的，是我把你養大的。你給我走，我不用你在我這里管我。”老太太越說火氣越大，竟然走到院子里大聲的吼叫。

初秋被娘的舉動嚇壞，她連忙撥通了三哥的電話，叫來三哥。初秋驚恐未定的對三哥說：“我又沒說別的，我只是實話實說，娘就生氣了。”

三哥小聲的對初秋說：“我來娘這，啥話都不敢說。”

老太太從里屋端出一籃子油卷對三兒子說：“給，扔出去喂狗。”

“是壞了嗎？我看著不壞。”初秋的三哥問道。

初秋明白娘的舉動，她對三哥說：“這油卷是我給娘買的，娘嫌我惹她生氣，所以叫你扔了不吃我的。”

說話間老太太又從里屋拿出一捆面條往桌子上一放，沖初秋說：“給你那面條，拿著走，我不要你的東西，我也不用你侍候。”

初秋見娘如此，很是無奈的說：“晚上做了個夢不好，福來扛著他爹，他爹腚上沾滿了屎，叫我給他擦。我今天本不想來，怕多說些話惹你生氣，可又怕你再沒人管，所以就來了。”

老太太不依不饒的說：“我又沒叫你來，誰叫你來的？又不是我綁你來的。”

初秋多少有點看透娘發脾氣的原因，就沖娘說：“我大哥都是快六十的人了，你還天天的替他操心，你就是光疼你那兒。”

老太太吼道：“我就是光疼俺那兒，你不疼兒？你不疼兒你也沒把你兒掐死、砸死。我有事找俺那四個兒，用不著你來管我，拿著你的東西走，我從此和你一刀兩斷，斷絕母女關系。”

老太太絕情的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擊在初秋的心上，令她難受。她含著眼淚對娘說：“娘，我對你不好嗎？我要是對你不好，出門上路就被車壓死。”

老太太轉過身用手指著初秋惡狠狠的咬牙說到：“壓死你正好，壓得你死死的，壓得你死死的就當我沒養你這個閨女。”

初秋聽娘說這話的時候，吃驚的發現娘的臉在扭曲著，并露出了一種可怕的目光，這種目光像要立刻就把她殺死一樣的銳利.這使她不寒而栗，當時腦子轟的一下就蒙了。呆立片刻后，她真想一頭撞死到墻上，死在娘的面前，去證明自己對娘的一片孝心，也好還了娘的一片養育之恩。

可冷靜后初秋沒有這么做，因為她也是一個做母親的人，怎忍心為一時的沖動，就拋下那兩個未成年的孩子不管。

初秋有點懷疑的對娘說：“娘，我是不是你的親閨女？咱去化驗化驗血的，從小你就罵我扒扒眼。”

老太太聽初秋這么說，像是意識到了什么，嘴里卻說：“你隔上幾天就來說說我，我也不用你管我，你也不要來說我。”

初秋怕娘生氣氣壞了眼睛，她強忍了忍眼淚對娘說：“我走了，你不要生氣了，這些東西你不要，就敞開門往外扔吧！反正又沒花你的錢買。”

初秋又對不知該如何是好的三哥說：“這幾天你就好好的來看著娘，別讓娘再生氣了，我走了。”

初秋說完轉身含淚離開了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