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外面就下起雨。

小雨淅淅瀝瀝，沒有了夏季雨水的纏綿黏膩，秋雨總是讓人莫名感傷。

方默堯在夢中驚醒，眼角掛著還沒干透的淚。

夢里的安語和他好像談了好久，卻沒露出過笑容。

“放過我，讓方阿姨放過我……”

最后一句話，方默堯在清醒后也扎實地記得，縈繞在腦海。

“喂，我要搬家。”

安語這一陣子一直一邊為期中考試做準備，一邊清理讓她痛苦的記憶。

每當復習疲倦煩躁的時候，安語就會想起方默堯，所有有關他的畫面都清晰地展現，然后她就很難再輕松地投入復習當中。

自從得知方默堯要搬家后的每一天，安語都想再偶遇方默堯，哪怕只是恍惚間看到他的身影。

但是從來沒有過，安語也不知道方默堯到底什么時候搬的家，什么時候從她的世界里消失的。

整整一個國慶假期，安語只是把自己困在家里，沒有與外界的任何聯系，也沒主動拿起過手機。

那一周的時間很漫長，每天只是望著天，看著雨，時不時會有電視機廣告的背景音摻雜進來。

每天安語的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者什么也沒想，就像自己已經消散掉了一樣，感受不到了氣息。

有一次她無意間又看到了手機壁紙，內心一顫，一瞬間像有什么壓在胸口，喘不過氣來。

索性就換了個壁紙。

有時候安語會怪方默堯，真的沒有再來找過她，再來打擾她。為什么不來找她，讓她再看他一眼呢。

但是她知道這才是最合適最正確的決定。

同時她也怕方默堯來找她，如果方默堯真的來了，無論他說什么，安語都只會更難受，她都已經沒資格抱他了。

這一陣子的方默堯沒有繼續墮落下去，即使他每天都會很想念安語。

被迫在清都大學退學之后，這件事在清都大學傳得還挺開的。

校園論壇都在議論這件事。

但是方默堯沒有辦法，他只得接受方麗蕓的以死相逼。

星河苑離黎明情苑不算近，但是方默堯已經無數次在漫無目的地散步時鬼使神差地走到這里。

走過他們曾經一起坐過的椅子，走到那棟樓前，向上望著。

很多時候他會上樓，到安語家門口步行梯那里待上好久。

這是他從小到大第一次這么想抽煙，感覺煙不再是讓他最討厭的東西。

他現在最討厭的是類似于毒品一般的想念。

他很希望在這里可以偶遇安語，那個幻想過無數次的身影。

同時他也會怕，他怕再看到安語掉眼淚。

想找她的沖動都被自己狠狠壓下去了，想敲門的沖動也都沒真正實現過。

好多天方默堯晚上不再夢見安語，醒來后感覺空落落的。

天氣轉涼，秋季的濾鏡更上一層，街道旁的樹木漸漸失去色彩，失去生機。

自從劉微微給過安語那個紙條后，她們倆也默契地再沒說過一句話。

唐悅然跟安語的聊天當中也很久沒提過方默堯的名字，唐悅然不知道該怎么提及，哪怕她挺希望他們重歸于好的。

隨著空氣中漸漸彌漫起寒涼氣息，人們漸漸脫去夏季的衣服，穿起秋衣，真正的思念終于悄然升起。

一個周日的傍晚。

安語接到唐悅然的電話。

“安語，我想你。”

安語就到電話后有些錯愕：“怎么了。”安語感受到唐悅然情緒不對，“你現在在哪？”

唐悅然渾渾噩噩，很不清晰地說了句：“酒吧……”

安語先是一皺眉，然后忙不迭地穿上外套：“等我，你別動。”

安語知道唐悅然所說的是哪個酒吧，因為唐悅然之前跟她就聊到過。

離的不算近，但是安語打車很快就到了。

在看到酒吧里面的燈紅酒綠之后，安語先是一怔，做好心理準備才快步走進去。

里面燈光很暗，只有中央的大屏幕亮光刺眼。

安語小心翼翼地往里擠著，一直焦急地左顧右盼，尋找著唐悅然的身影。

聲音嘈雜，吵得人心煩意亂，燈光閃爍，晃得人睜不開眼。

安語看到唐悅然在舞池中央，一把就把她拽了下來。

“唐悅然，你喝酒了？”安語有些詫異。

唐悅然看到是安語，立馬抱住她，在安語耳邊嘟囔：“你來咯，我不想……回家……”

安語也抱了抱她：“發生什么事，坐下慢慢說好嗎？”

唐悅然把安語領到自己的卡座上，坐下后，一只手托著下巴，很大聲說道：“安語，我爸媽離婚了，你知道嗎……”

安語嘴巴微微張著，用手輕輕撫了撫唐悅然的頭發：“乖，不哭，我先去給你點杯蜂蜜水，等我回來再好好講講，好嗎？”

唐悅然噘著嘴點點頭，眼神渙散著又趴在桌子上。

安語擔心地看著唐悅然，起身往吧臺走。

“您好，您這邊有賣蜂蜜水嗎？”

店員小哥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好意思，你說什么？”

安語耐著性子：“蜂蜜水。”

店員小哥尷尬一笑：“沒有啊抱歉，如果你想要醒酒的東西我們這有解酒糖、解酒飲料和解酒膠囊，你想要哪一款？”

安語也有點尷尬：“解酒糖吧，謝謝。”

剛要返回，一個男人提著酒杯，有目的似的朝這邊走過來，伸手就擋住了安語的去路。

“小姐，喝一杯嗎？”說著就把另一杯酒遞到安語面前。

安語心里一陣亂跳，都不敢抬眼看那男人的臉，盡量保持鎮定：“不好意思，不會喝酒。”

那男人不依不饒，歪頭離安語更近了一點：“在酒吧里裝清純？”

安語往后移了一步：“不好意思，我還有事……”

這時候安語腦海中曾經在孫經晨辦公室的一些碎片記憶漸漸涌現，拿著糖的手不停地顫抖，嘴唇也緊張得發白。

夜奕上前直接牽起安語。

安語猛的一顫，想要甩開。

“別動。”夜奕輕輕一聲，像安撫，也像警告。

“邀請我的女人喝酒嗎？”夜奕聲音很冷，臉上的陰鷙不容逾越。

那男人覺得面前的人不好惹，尷尬寒暄兩句，隨后就走開了。

安語愣在原地一動不動，身體忍不住顫抖。

夜奕感受到安語的害怕：“人走了。”

安語終于緩緩抬頭，嘴唇緊緊地抿著，看到是夜奕，心里輕輕地松了口氣。

“謝……謝謝你。”安語覺得手還被困著，一低頭發現自己的手腕還被握在夜奕手里，趕忙掙脫開。

夜奕感受到手里一松，唇角緩緩勾起，低下頭：“打算怎么謝我？”

安語和他對視了一眼，夜奕的眼睛很暗很暗，看不清，只感覺到一種凜冽，安語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我還要去找我朋友，先走了……”

說罷就要轉身。

夜奕仿佛知道些什么：“想不想見方默堯。”

像是在詢問，其實他心中早有答案。

夜奕認定的事情，沒有失手的。

安語愣在原地。

很久了，很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仿佛好幾年那么久。

安語轉過身，臉上一臉倔強：“不想。”隨后又咽了咽口水，轉身往唐悅然那邊走。

夜奕嗤笑，盯著前面姑娘，跟了上去。

安語終于回來了，喂唐悅然吃了解酒糖，起身要送她回家。

唐悅然有點迷糊，看到夜奕在旁邊，以為是方默堯：“你……你也來了，你們和好了嗎……”

安語很疑惑，往唐悅然看的方向看去，看到夜奕正站在那笑著。

安語一陣顫栗：“別亂說了，回家。”

唐悅然也沒喝太多，只是不愿意說話，也不想睜開眼睛，但是還能自己走。

兩個人剛走到門口，夜奕湊上來：“送你回家？”

安語嘆了口氣：“不用了謝謝，我還要送我朋友。”

“送你，順便送你朋友。”夜奕語氣總是這樣，不帶什么感情，讓人摸不透。

但是安語還是不太敢跟他對視，總感覺一看到他的眼睛，就會害怕，害怕被吸進去一樣。

“我去，謝謝你送我啊。”唐悅然聽到夜奕要送她們，立馬湊到夜奕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是個好人，怪不得我們安語喜歡你……”

安語愣住了，拽了拽唐悅然的衣袖：“你胡說什么呢，我什么時候……”

“喲，喜歡我？”夜奕一臉玩味，又輕輕推開唐悅然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安語無語，皺著眉頭：“我沒有，她喝醉了。”

夜奕淡淡地笑著：“走，送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