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樹上的石榴，孫夏每次經過的時候，看了好多次。除了辛華，估計就是這些石榴樹，孫夏留意較多了。校園里的桃花雖然謝了，結出來的果子卻小的很，孫夏不是很理解，種的植物，不就是為了拿到果實嗎？養的牲畜，不就是為了殺了拿到肉嗎？為什么這城南中學的桃花，中看不中用，結的果子這么小呢？而且結果還這么晚。

白居易曾說“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可是如今這桃花，盡顧著開放，都九十月份了，才稀稀落落的結幾個小果子，早已沒有了自然的韻味。孫夏有些嫌棄，這還比不上九州村家家戶戶門前的大桃子。家里的桃樹，是十幾年前就種下的，不僅桃花開的美，連桃子也是粉中帶點紅，又大又甜。在家的時候，孫夏每天都會和桃樹說很多話，它默默的聽著，偶爾灑落一些花瓣給與回應。

可惜她目前只能一個月回家一次，不知道到時候桃樹還記不記得自己。可是這石榴不一樣，石榴在九州村可是稀罕物，孫夏也就來天山市的時候看到路邊的水果攤賣過，所以才知道一二。孫夏看著這些石榴從小變大，從青變紅，垂涎已久。

學校里的東西，應該是不能拿的，畢竟是別人家的，不是自己種的。可是孫夏看這石榴也沒人收，這塊教學樓下的小園子壓根就沒人管，實在是太浪費了，還不如進孫夏的大胃袋里去呢。所以，孫夏決定，趁著下晚自習后，去摘石榴。

在一個夜黑風高，秋風涼爽的夜晚，孫夏特地回宿舍換了一身黑色衣服，左右張望沒有人之后，像貓兒一樣扎進了石榴樹中，窸窸窣窣的摘了兩個又大又紅的石榴，當做晚上的零食。雖然手臂和腿腳有些地方被樹枝劃到了，但孫夏并未在意。突然她聽到幾聲低沉的笑聲，孫夏不敢看，趕緊溜出來，像風一樣跑回宿舍。

這笑聲來自于牛大力，他正在教學樓上，感受著萬籟俱寂，突然看到有人像貓兒一樣鉆進了灌木叢中，好像是在偷石榴。那個人是誰呢？她四處張望的時候，他有大概看到她的臉，好像是一個班的？牛大力不敢確定，只是覺得學習生活里多了一絲趣味，早早的回到了宿舍。

學校宿舍比孫夏家的廚房還大，長約八米，寬有四米，一個房間里有兩個床鋪，共用一個洗水池、衛生間和衣柜。孫夏的室友，是高三年級的，臉色蒼白，頭發散亂，瘦瘦的身軀放在偌大的校服里，似乎哪一天會隨風飄去。快要高考了，晚上很晚才回來，就算是宿舍集體熄燈了，也會拿著手電筒在被子里看書。

早上很早出去了，每天她們基本上是沒有什么機會說話。爭分奪秒，莫過于此了。孫夏把一個石榴放在舍友的桌子上，一個石榴自己吃了，美美的睡去，美食是人生的一大樂事啊。過了好幾天，那個舍友并沒有吃石榴，孫夏眼看著石榴逐漸干癟，不想浪費，在一個夜晚，自己又默默的拿回來吃掉了。

牛大力的宿舍沒其他人，雖然也是兩個床鋪，但是城南中學回家住的人更多，像牛大力這樣的是少數，他自己也樂得安靜清閑。打開泰戈爾的《飛鳥集》，牛大力在那一行字上停留許久，“當你為錯過太陽而哭泣的時候，你也要再錯過群星了。”泰戈爾的詩集里，總是蘊含了一些哲理，而這些哲理實際上與科學是相通的。正如科學的發現，不因個人情緒、名位而變化，而是長期堅持不懈的努力和探索一樣。

牛大力很感謝這些書籍。牛家村是偏僻的小村莊，但是有些社會愛心人士在他們村莊設立了書屋，實際上就是一個棚子，里面放了來自全國各地的二手書。牛大力小時候不愛說話，也沒什么事情做，就喜歡去這個小棚子。里面書籍類型是非常復雜的，有兒童讀書全能大百科這類的，也有文學作品百年孤獨這類的，還有科普書籍植物的王國這類的。

有些書，牛大力小時候并沒有看懂，但是他后來慢慢學會了挑選自己感興趣的書籍看。有了獎學金之后，牛二伯讓他自己處理，他也學會了去鎮上的書店購買他想要的書籍。書籍滋養了他的靈魂，開拓了眼界，讓他明白，除了牛家村，還有一個更大的世界。這個世界甚至不是現代的，還有過去的時光光影中的人物。

這些價值觀的改造也讓他與周圍同齡人變得不一樣。牛家村其他的孩子，說牛大力是書呆子，他們玩的游戲，牛大力沒有興趣。本來剛開始的時候，牛大力會覺得這樣只愛看書的自己是不是一個異類，是不是不正常的。可是當他進入學校，學業優異，被老師夸獎，被村民鼓勵，他慢慢知道自己這樣做，至少從社會層面上講，是正常的。韓退之曾說，“業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毀于隨”，牛大力深以為然，想要做好一件事情，必然是要勤勞、謹慎的。

可是進入高中，他慢慢的不再滿足于這樣社會層面的正常和要做好一件事，他想探索生活真正的意義所在。人的一生是為了什么？幸福嗎？其他人的一生是怎樣過的？也是同他一樣，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中，但并不覺得幸福？羅延正發現，牛大力開始慢慢觀察周圍的人，而不是一昧的只看書了。這樣的轉變，讓羅延正無法直接觀察牛大力太多，以免被發覺。

“你跟著我干什么？你自己沒事干嗎？”辛華對跟屁蟲孫夏一點都不客氣，不把她當女生看，覺得她真是沒臉沒皮。“路只有這一條啊，你走，我也走而已”孫夏臉不紅，氣不喘的撒謊。其實她就是忍不住跟著辛華，不過既然辛華不喜歡，孫夏想著下次得和他距離遠一點。“好啊，那你走前面好了”辛華停下來，一點都不給孫夏留面子。“走就走，誰怕誰”孫夏賭氣走了幾步，發現辛華朝著反方向走遠了。孫夏心里默默嘆了口氣。

牛大力在教室內看到這一幕，原來她是孫夏。有時候他會羨慕孫夏那種能說會道的樣子，和任何性情的人都能打交道，辛華對她那么不屑，她也像沒感受到一樣，整天圍在他周圍轉或者望著他發呆。似乎這世界上沒有她害怕的事情，任何時候都能笑著面對。孫夏她，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她的幸福，可以是因為一個石榴，可以是因為辛華的笑容，她很容易就幸福了，為什么？而我，為什么常常覺得無法幸福。

羅延正對于牛大力對于孫夏的關注，有些許不解。孫夏是班里成績很靠后的人，而且不懂規矩，學習上沒有恒心，每天傻樂。這樣的人，以后進入社會，也是要被嫌棄和淘汰的，壓根沒有關注的必要。牛大力，真是一個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