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棠抱著胸，看著滿臉失魂落魄的青年，無奈道：“小朋友，你不是已經想明白了嗎？不然之前怎么會主動提出分手？”

明明比他要小。

卻用這么語重心長的語氣叫他小朋友。

好像在說：你怎么還沒長大呀，還不明白人與人之間關系的殘酷嗎？

霍白亭更加難受了。

胸腔中有郁氣與怒火鼓噪，他清澈的眼睛里夾雜著被欺騙的怒火、羞愧、后悔……最多的還是難過。

壓抑著的難過。

無法宣泄，也不知道該怎么宣泄。

陸棠抿了抿唇。

她覺得不放點狠話，這人一時半刻是不會死心的。

于是也不再偽裝什么表情。

她四處轉了一圈，確定沒人偷聽也沒有監控，才道：“其實吧，霍白亭，你喜歡的真的是我嗎？”

霍白亭的眼神一頓。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能這樣。

不能讓陸棠再說下去了！

——為什么不能？

不……絕對不能！

她說出來，那就……那就會怎么樣？

霍白亭茫然地抬起頭。

是啊，會怎么樣？

他的有什么不能接收剖白的地方嗎？

他……他對她一心一意，他甚至沒有接受聯姻……

就聽見了陸棠平靜的聲音：“你喜歡的到底是我，還是喜歡你的那個我？”

“你究竟是在享受那個被我所喜歡的過程，還是真真切切喜歡一個完整的我？”

“我貪財、我重利、我覺得無論什么感情，都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意思的東西。”

“這樣你還會喜歡嗎？”

“你喜歡的應該是那個我偽裝出來的形象，她溫柔又熱情，全心全意地愛著你——喜歡嗎？”

“你為什么不說話？”

陸棠逼近一步，強迫霍白亭抬起頭。

她承認她有胡攪蠻纏的成分在里面，并且摻雜了一定的斷章取義。

但是倒也不全是假話。

至少她說出來的價值觀，她說出來的對這段感情的理解確實都是出于本心。

霍白亭也沒那么愛陸棠。

不然不會從來不主動找陸棠，從來不關心陸棠的起居生活。

在這段感情里，他一直處于一個被愛的、有恃無恐的地位上。

哪怕這種愛意是假的。

一個本就唯利是圖，一個分開以后才后知后覺自我感動。

這樣的兩個人，哪怕陸棠自己不提出分手那也不會長相廝守。

原書中的劇情就是如此。

他們不可能走到一起。

“你為什么不說話？你在想什么？”

陸棠逼問道：“你這個時候是不是在想——“我為了你都拒絕家里的聯姻要求了，你憑什么要和我分開？你憑什么不能繼續裝下去，裝一輩子愛我？”？”

全中。

霍白亭的手指驀地攥緊衣角。

他突然覺得有些惶恐。

他想要反駁，想要說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在想你究竟要如何才能回到我身邊。

但是無言以對。

無地自容。

“你別在那里自我感動了，霍白亭。”陸棠道：“我在愛情上確實是個爛人，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是為了我放棄聯姻的？”

“不是，都不是，你還記得嗎？你明明是為了你自己，真是好笑，前因后果時間軸一個對調，再回想的時候，你就覺得自己真是癡情。”

于陸棠而言，為什么霍白亭在兩人剛分手的時候沒能感覺到這么強烈的難過？

那是因為那個時候他雖然已經隱約明白陸棠是個怎么樣的人了，但是說白了，他對陸棠也沒什么感情。

他只是覺得失望，為什么那個熱情又溫柔可愛的陸棠都只是自己的幻想。

像如今這么痛苦的樣子，恐怕是在得知陸棠和霍格在一起之后。

首先他會想陸棠為什么和霍格在一起？就為了錢嗎？

接著就會或是清高或是有些洋洋自得地覺得，像自己這種不愛利益的人終究還是少數。

然后心中的不忿慢慢發酵，逐漸就變成了：在陸棠的心里，難道金錢比他一心一意的愛情更加重要嗎？

只需要時間的催化而已。

人類的情緒是最容易誤導自己將所有過錯推到對方身上的。

這個時候他就會忘記自己其實也沒那么關心陸棠，也沒那么喜歡。

而是為了自己那“清高”的，“不染世俗”的愛情所自我感動。

說到底，談戀愛以后和平分手而已，兩邊都有錯，陸棠不想把所有問題歸咎在霍白亭身上。

但是現在看來對方和她的想法相去甚遠。

所以她更加懶得去開導了。

又不是對方爹媽。

啊，她這樣算是霍白亭的……嬸嬸？

怎么又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陸棠差點沒繃住。

她連忙趕跑一些奇怪的聯想，正色道：“我個人認為，我們屬于和平分手。”

“你其實自己心里也明白的，我就是一個貪財的人，我就是為了錢接近你的，在我看來，我付出了時間和精力去哄你，迎合你的喜好，并不能算是騙錢的吧？”

雖然說有點欺騙感情的意思。

但是對方明明確實對原身的感情一般，還要這么作出一副情深不壽的模樣……

那就別嫌她無情了。

陸棠不負責任地想。

“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和平分手，一刀兩斷，從此我們沒有什么除了霍格聯系之外的任何關系。”

約定好的時間快到了。

陸棠準備離開了。

“別急著反駁，也別急著拒絕。”她沒有回頭看，只是擺了擺手，說：“如果想要怨恨我、辱罵我、覺得我就是欺騙了你的感情——那你不如自己想想，你在這段感情里究竟付出了什么？”

聊天是原身主動。

約會是原身主動。

接人上下學、送花送禮物、說情話……全部都是原身主動。

霍白亭甚至不會也等原身一次，不回回禮，不愿意費心去說一句敷衍的復制粘貼的情話。

他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原身的付出。

回頭又覺得原身拜金、欺騙感情。

著實把陸棠無語住了。

陸棠提溜著自己的小點心，暗罵一聲今天運氣真差。

一天的好心情都沒有了。

她才走沒幾步。

一個拐角，居然碰見了霍格。

宋助理站在霍格身旁朝她標準化微笑。

兩人也不知道在這里等了多久，有沒有聽見剛才的對話。

不過霍格不問，陸棠也不會主動說。

她提著小蛋糕和霍格并排，身后宋助理幫忙拉著行李箱。

還為了避嫌一樣，落下好幾步遠。

“陸棠。”

霍格突然說。

陸棠還有些心煩，想著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聽到霍格叫她，茫然地“啊”了一聲。

“我很有錢。”

霍格站定，平日里堅毅的目光略帶一些生澀柔和，撫在陸棠的面容上。

他一字一句，重復了一遍。

“非常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