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再回娘的老家

夏蜀滇再回他娘的老家，也就是他下鄉當知青的地方。但這次回娘的老家，他的娘已經去世了兩年半。

既然娘都去世了兩年半，這夏來這里做什么呢？自從他考上中專學校離開這個娘家的生隊隊，這是他第三次來這里了。前一次來是大舅娘去世才來的。而之后的大舅去世、三舅去世他都未來赴喪。在中間時間，也帶著大舅子妻子還有女兒來過一次。從這之后，已經有近二十多年未來他當過知青下鄉的這個地方。此次來，是他的父親打電話叫他來的，說一切開支由父親負責，包括來回的機票。由父親帶隊，還有大姐、大姐夫一行四人，二舅娘過世，來赴喪的。

夏蜀滇的親娘雖然走了，而父親也還是沒有不問不聞，從這點上看，父親還是有些人情味的。為什么不該有人情味，沒有就說不過去。想起那些年，母親不帶孫女，也要把父親伙著往她的娘家老家來耍，每次用去不少的彩禮錢，鄉下所有的親戚都非常喜歡他們，三姑娘三姑爺等等喊著美滋滋的。父親也沒少沾母親的光，農村人都弄好吃的跟他們吃，又是陪耍陪打麻將的。母親父親的錢都耗在這里了。二舅娘去世，他好不來赴喪，并都把娃兒些帶上，顯得父親非常有面子。

這個農村，這個生隊，夏蜀滇當然不生疏。當年他在這當知青的時候，他的親三舅還是這個生產隊的隊長、大隊支部支記；他的大舅還是供銷合作社的經理。夏蜀滇抽的黃金葉、春城、金沙江這些好香煙，全部都是大舅跟他拿的，平常外面很少有供應敞開賣的；那時，大舅娘還健在，夏蜀滇的外公和外婆也還健在，都跟著幺舅幺舅娘的。

他怎能忘記呢？在夏蜀滇母親去世時，么舅及他的倆個最小的兒子也來赴喪。幺舅在打麻將，一邊打還一邊對夏蜀滇他的這個外侄兒講，記不記得在當知青時向他們家要了十五斤酒谷打成酒米拿回母親家過年。記得，當然記得，那是夏蜀滇做工分年終分配時，進了九十元錢，全買雞蛋跟父母帶回去，但沒有很好的軟件來隔雞蛋，想起來用酒米，大舅娘家沒有，所以才來向幺舅要些酒米來。這件事怎么呢忘呢。幺舅又繼續說對外侄兒夏說，你知不知道這十五斤酒米當時對我家來說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這個，夏蜀滇倒也去多想有多困難。平日，他住大舅娘家，使勁的吃飯，也沒聽大舅娘有半點的為難的地方，竟我吃飽，連一壇甜鹽撲蒜也是夏蜀滇吃完的。平常的臘肉、鮮肉也沒少過，吃的也很豐富的。大舅娘家生活就是好。說到這里，夏蜀滇還真要謝謝母親把兒子安排落實在了大舅娘的家里。不然，不知道要吃多少苦。此刻，幺舅提起之前酒米的事情來，這次夏蜀滇是要還人情來的，在跟二舅娘跪拜法式完之后，去找到了正在打麻將的幺舅，跟了幺粵四百元打麻將錢吧，算是還上當年欠的這十幾斤酒米的錢吧。

二舅還健在，就像在糖廠當會計的被人打的二舅。坐在辦喪禮的公路旁邊的屋基水泥壩子處，但已經傻了，老年癡呆癥嚴重，不認得誰是誰了。夏蜀滇也給二舅幾百元錢放在他的手中。

看著這二舅，夏蜀滇想起他當知青時，幫二舅修新房去云南老高山扛門方的事情來，時隔四十幾年后的今天，心中很不是滋味。二舅當年修的新房子也不知道在哪里，而今他的四兒子的新房也修了這大公路的旁邊，房子很大，但也房子沒有多少東西，空空的。

這人活著的意義究竟是為什么呢？

這個四兒子的媳婦，又癱瘓了，年紀輕輕的，四十不到吧。因上瓦房在樓梯上滾下來，正好傷了脊柱的神經，花了五六萬元治病，也沒有解決。到現在有四五年時間，一直癱瘓在床上，還得了褥瘡。這個四兒，也是夏的四俵表去看了癱瘓在床的四妹子。他心里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他身上也沒有錢來資助四俵弟。看這樣子，這個四妹也不想活下去，但也不知道怎么解脫滅了這生人的「一口氣」。

在這短短的幾小時里，夏蜀滇心里不知道什么啥味道。隔壁靈堂是剛故的二舅娘，而這邊是一個癱瘓在床四五年的四妹子，還有一個八十多歲老年癡呆的二舅。人生，短的太短的人生，活著倒底圖個啥嘛……

過世的，外公外婆、大舅大舅娘、三舅和二舅娘，轉眼間也有六個鄉下的親人離世，加上自己的母親，七個親人。幺舅對夏說，要不要進生產隊里邊走走看看，有幾十年沒有見過了。夏哪有心思去看呢。

就是這個地方，這個生隊產，夏蜀滇的初戀情人在他當知青時還是離開之后，她在此耍過，跟他的隔房親舅的女兒來此玩過。她根本不知道夏蜀滇在此當過知青。從此以后，四十五年再次聯系上時，論起倆人的足跡，她總是隨他的足跡緊跟在他的身后，幾十年中，凡是他去過的地方，她幾乎也去了，但是倆從未見到過。

禮儀盡到了，一同四人便回宜賓父親家了。父親的這個家是母親去世后才有的。原來父母親共同住過的房子，被國家城市改造收去了，賠償了六十多萬元，所以才重新買了這套二手房，面積大小與之前差不多。國家收房賠款這件事情，夏蜀滇一點情況都不知道。買這套房子全是大姐幺妹負責的。顯然，夏蜀滇是這家人的局外人。父子不親，兄弟姐妹不親，從這一點也能看出來。

這一次，只剩下父子倆的時候，夏蜀滇終于見到父親像冊里的那個他的外邊的女人和這女人與父親共同生的私生女兒的母女在一起的照片。這張照片應該有五十五年以上了，這個女兒看上還不滿一歲的樣子。這母女倆夏蜀滇從來一次也未見過面。在大致五十年前聽到過這女人打來電話的聲音，因為電話是夏蜀滇接的，小娃娃時的夏蜀滇在電話里告訴她，父親不在，便故意掛斷了電話。此刻，夏蜀滇問父親，難道母親年輕時候不漂亮嗎？你要去另找一個女人，還生了一個女兒，歲數比幺妹還小。父親說，母親漂亮，但就是分居，離得遠。夏問父親，難道你不可以把母親調過來挨著一起嗎？

為了這個女人和私生女兒，才有父親與母親法庭上鬧離婚的那回事情。那時，夏蜀滇才四五歲。幺妹還未出生，在母親的肚子里……

就在這間屋子里，父親去世也就停喪在這房子的這間屋子里。是夏蜀滇向姐妹提出的，父親死后，前后兩家親戚一個都不通知，秘密火化安葬。因為，在父親快死的這半年里，又有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跟著他了，但她守了他落口氣的那個三娣妹也未守到的時刻……

作者：墨傾似淚痕

2022.5.17晚八時于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