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不好的預感沖上頭頂，江瀾猛地抬頭看了出去。

門外，似瘋子般被保安攔住的，正是劉父！

見到是他，江瀾的腦袋一片空白，顫聲道：“劉燕她怎么了？”

劉父瘋癲一笑，隨后怒目：“哈哈哈哈！你還敢問怎么了......我今天就要你這庸醫償命！”

江瀾的臉刷一下就白了，大腦就跟當機了一般。

死了......劉燕死了......

劉父瘋了，一會兒嚎哭一會兒狂笑，眸子里全是恨意，安保們嚇在當場，任由他一步一步地沖向了江瀾。

“我女兒沒什么大問題，是不是你說的！”

“我女兒心理狀況很好，是不是你說的！”

“我恨啊！我怎么就信了你這么個庸醫！”

江瀾神色慌張步步倒退，看著狀若瘋癲的劉父，眼中滿是懼意。

劉父一把將江瀾推倒，騎到他身上，眼中的瘋狂稍稍退去，浮現出一抹濃郁的悲寂和解脫：“你死去吧，我們同歸于盡。”

說著，猛地從懷里掏出小刀，就要刺向江瀾！

這時，一旁的安保終于回過神來，一左一右的將劉父制伏在地，然后分出兩人，扶著江瀾離開了現場。

半個小時后，院長辦公室內。

頭發花白且身體發福的韓院長喝了口茶水：“小江啊，事情的經過我已經知道了，從法規和接診流程上都是符合規定的，別擔心，沒事。”

江瀾坐在韓院長對面，低著頭，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我有責任的。”

韓院長看了江瀾一眼，似乎是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輕輕嘆了口氣：“總之，別太自責，咱們關起門說說自家話，醫生這個職業確實要有救死扶傷的使命感和極高的職業情操，可傷病這種事情又哪是講得清楚的？醫生，他畢竟不是上帝。”

江瀾失魂落魄地點了點頭，此事對他的沖擊不可謂不大，雖說醫院是個整日面對生死的地方，但江瀾畢竟只是個心理醫生，從醫以來，又哪里遇到過醫死人的情況。

“院長，劉父的事我不打算追究。”

“也好。”

“另外我想休息幾天，調節一下心態。”

韓院長稍稍猶豫了一下，又同意了下來：“那你就把年假休了吧，不過，盡快回來，心理科的醫生本就不多的。”

說著，院長似知道江瀾要去干嘛一般，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厚厚的紅包放在桌上，拍了拍江瀾的肩頭：“醫院是肯定不會賠償的，不是錢的問題，賠了，就說不清楚了，但我的一點個人心意還是要表示的，你幫我帶一下。”

江瀾接過紅包，道了謝后，通過就診系統查到了劉燕的住所，徑直趕了過去。

劉燕家住一處老舊小區，附近比較空曠，一眼就能看到劉燕的靈堂。

江瀾硬著頭皮走進去拜祭，劉父渾渾噩噩的坐在棺材邊，出奇的沒有找江瀾鬧事，只冷冷看了他一眼，便死氣沉沉地繼續回望棺內的劉燕。

看樣子，應該是冷靜下來了。

江瀾把兩份紅包遞給劉父后，便也坐在一旁為劉燕守靈，這一守，便是三天。

期間，兩人在某個半夜進行過一次對話。

江瀾遞給劉父一支煙，再給自己點上，沉默良久后，低落道：“抱歉......”

劉父沒有回話，但眼角卻微微濕潤了。

江瀾在心里輕嘆了一聲，繼續道：“雖然這個時候提出來，顯得不合時宜，但我還想要問一下，劉燕......她到底是怎么走的.......”

說著，江瀾深吸了口氣：“我想給您，也給我自己，一個交代。”

劉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對江瀾已經沒了那么大的敵意，只傷心道：“燕燕在學校里跳了樓，穿著那件白色連衣裙，學校監控也看了，自殺的。”

江瀾默默記下，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對不起，如果我當初堅決一些，或者早些發現......”

劉父抬手止住了江瀾，悲傷地閉上眼，從眼角劃落出老淚，默默離開。

次日清晨。

發喪的時候，一陣悲痛欲絕的嚎叫響起，聲音的出處，是劉燕的母親。

江瀾抬起因睡眠不足而顯得猩紅的雙眸，好巧不巧迎上了劉燕的遺照，黑白色的遺照里，劉燕甜笑著，雙眸之中，依然是那么的俏皮。

江瀾握了握拳頭，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怒火。

這件事情處處透露著詭異，若真是因為心理疾病自殺也就罷了，可偏偏它不是！

江瀾是慶州市著名的心理醫生，專業上的判斷是十拿九穩的，劉燕的心理，絕對沒有大問題！

出問題的，是她這個人......

盡管這個說法很荒謬，盡管江瀾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找出一個什么答案，但至少，他得去做些什么。

劉燕不能這么不明不白的死。

他也不能這么不明不白的承擔一個花季少女的死亡。

離開靈堂后，江瀾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市公安局，停在門口打了個電話。

不久后，走出一個沉穩干練的中年男人，正是刑警大隊隊長老秦，他看江瀾臉色不對，詢問道：“怎么了？”

“哎……”江瀾嘆了口氣，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秦隊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既然是自殺，你找我干嘛？”

江瀾搖了搖頭：“不對，事情沒這么簡單，我是她的醫生，這點我清楚。”

秦隊沉吟了幾秒，抬頭道：“老江啊，這事兒不是刑事案件，家屬也沒報案，警隊總不可能因為你的個人情緒出警吧，別說是你了，我也不行啊。”

聞言，江瀾沉默了，隨后開口道：“你看這樣行不行，那我就以親友的身份現在報案，局里只需要立個案，我不是還有個警隊的事外編么？余下的，我自己去查。”

秦隊喝了口茶沒有說話，也不知是在思考該怎么幫忙，還是在思考怎么拒絕江瀾，半晌才無可奈何的開口道：“就給你一周。”

江瀾笑了：“感謝秦隊。”

隨后，江瀾在秦隊的帶領下，以極快的速度立案，并且取得了一張臨時調查證。

江瀾再次道謝后，先回了趟家，沖洗了一下這幾日守靈的風塵，換了身干練的衣服，便開車前往劉燕所讀的中學。

第十八中學大門處，江瀾走到門衛處，敲了敲玻璃，出示著自己的臨時調查證：“你好，我是市局的工作人員，負責來調查劉燕的命案。”

本在打瞌睡的保安愣了愣，慌忙站了起來，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慌亂之中有些不知所措。

江瀾見狀，輕聲遞話道：“聯系領導吧。”

“哦，哦哦哦！好的好的，警察同志您稍等。”

死人了。

市局來人了。

單單這兩點，便足夠引起校方的高度重視，尤其十八中是一所名校，校長親自下來迎接江瀾去到辦公室里，里面還坐著相關一眾校領導班子。

少了些寒暄，少了些客套，校長直接進入正題：“小江啊，劉燕同學，她不是自殺的么？這一點，她的家屬和警方都是已經確認過了，怎么還要調查？”

江瀾點了點頭，編撰道：“是自殺沒錯，但自殺的背后，總歸是有原因的，目前我們已經排除了家庭因素，而劉燕又是一名學生，交際圈子里，只剩下貴校了，所以，派我來調查一下。”

校長疑惑道：“這能查出什么呀，總不能，和我們學校有關吧？”

江瀾喝了口茶，輕聲道：“這就不一定了，也許是學業壓力過大，也許是校園霸凌，總得先查查吧。”

一旁，劉燕的班主任急忙站了起來：“話可不能亂說的！我校建校百年，校風這一塊那可是有口皆碑的，至于說劉燕，她成績都快稀碎了......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學業壓力了。”

江瀾笑了笑：“校長，諸位，不必緊張，只是例行調查罷了，畢竟案子總歸是要結的嘛。”

聞言，校長松了口氣，爽朗道：“沒問題沒問題，哎！要說啊，劉燕也是我們學校的人，我們也希望盡到一份力，小江你放心，我們全力支持你。

這樣，小文，這事兒就由你對接，務必要讓我們警隊同志在調查過程中，去掉一切不必要的麻煩！”

小文是教導主任，四十來歲的干練瘦子，聞言站起了身來，與江瀾握了握手：“一定配合。”

“那就麻煩文主任了。”

“嘭！”

突然一聲巨響。

校長辦公室的大門被猛地推開，一個大媽神色慌張的推門而入，嚇了眾人一跳。

待看清來人是校宿舍管理員后，校長面露不虞，可能是因為我在，語氣有些低沉：“出去！先敲門。”

“死…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