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縷陽光從神廟破敗的窗戶外射入，照在身上，格外暖和，卻又十分刺眼。

曹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恍惚的看了看四周，有些懵的撓撓腦袋，喊了聲下人的名字。

見許久沒人回應，這才回想起過來昨天發生的事。有些失落的曹金，慢慢站起身，卻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低頭看去，才發現自己被包扎的雙腿，隱隱作痛。

聽到屋內有響動，翊棠急忙從廟外跑進來查看情況，看到一臉茫然卻平安無事的曹金，這才放下心來，笑著說道：“昨天我們從馬車上摔下來，被箭矢劃傷了，早上我醒得早，就去附近采了些草藥，幫你敷上了。現在可能會稍微有點疼，不過很快就會好的。”

看到翊棠嘲笑自己，曹金故作鎮定的說：“我才不痛，這點小傷算什么。”說著，倔強的扭過頭去，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扭回頭問道：“你說，我們是從馬車上摔下來的？我們怎么會從馬車上摔下來？”

翊棠急忙解釋：“哦，是馬車跑得太快，我們不小心摔下來的。后來契丹人看我們太小，所以就去追馬車了，沒理咱們。”

“那風夫人也從馬車上摔下來了？”見翊棠神色慌張，曹金接著問道。

“哦，不，不是，是娘他們甩掉契丹人之后，又回來接我們……”翊棠舌頭有些打結，緊張的胡亂說著，“哎，別問這些了，你餓不餓，我這里還有些吃的。”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塊點心給他。

看了看翊棠遞過來的點心，心生厭惡，十分嫌棄的說道：“又是貢品吧，我才不要吃。”

見他依然一副富家公子的樣子，翊棠心里鼓起一陣怒火，收回點心一把塞進嘴里，大口吃著：“不吃拉倒，餓死你！”見他癡癡的望著自己，又故意吧唧了幾下嘴，說道：“好好吃啊，可惜有些人吃不到嘍！”

曹金偷偷咽了咽口水，扭過頭去，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不服氣的說：“誰稀罕，你慢點吃，小心噎死你。”

“咳咳咳”翊棠故意咳嗽幾聲，假裝被噎到，果然曹金上當了，急忙轉過身，幸災樂禍的說：“怎么樣，我說中了吧，誰讓你偷吃貢品的……”然而，見翊棠相安無事，依然享受的吃著東西，又生氣的扭過頭去，生氣的說道：“好啊，你竟然騙我！”

看他這回是真的生氣了，翊棠連忙安慰道：“好啦好啦，別生氣了，我也不吃了就是。”

聽到翊棠服了軟，曹金心里一下就平衡了許多，可聞到他嘴里點心的香味，肚子卻不自覺的咕咕叫起來。于是急忙轉移話題，指著翊棠胳膊和腿上的包扎，問道：“翊棠，你怎么會認識這些草藥的？不會是胡亂抓了幾把草，給我包上的吧？”

翊棠從懷中掏出一本書冊，遞給曹金，曹金看著上面的字，念道：“菩薩經？”

“是《普生經》啊！”翊棠無奈的將經書收回，揣回懷中，“平時讓你跟我一起讀書，你不愿意，‘生’這么簡單的字都不認得！”

“讀書哪有賭場好玩！”曹金不服氣的說，又好奇的問道：“你怎么會隨身帶著一本經書的？”

翊棠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其實…這不是經書，而是一本草藥書，而且只有半冊。”

“哦~原來你看假書！依我看，不是什么草藥書吧，是不是用了經書的名字，實際是一本春宮圖啊~”說著，就要去翊棠懷中搶，“快，拿給我看看，好東西要分享~”

見他來撲自己，翊棠急忙閃躲，不好意思的說著：“你在胡說什么！以為誰都像你那么齷齪啊！”

“少來了，大家既然能玩在一起，說明我們是一類人，快給我看看！”曹金依然不依不饒的搶奪著，卻突然捂著自己的雙腿：“哎呦！好疼啊！”

看他此刻抱腿喊疼的樣子，又想到剛剛搶自己東西時的蠻橫，翊棠覺得又氣又好笑，得意道：“讓你不老實，還搶不搶我東西啦！”說罷，又故意敲了敲曹金另一只包著的腿。

曹金疼的大汗直流，咬牙切齒的說：“你小子，給我等著，等我傷好了，有你好受的！”

二人相互斗了會嘴，翊棠看外面時候不早，突然十分正經的說：“曹金，你休息一會，如果腿不疼了，我們就出發吧。”

剛剛的斗嘴還未分出勝負，曹金有些泄氣的說：“去哪啊？”

“去哪都行。”翊棠站起身，沖著外面的陽光，繼續說，“總不能一直待在這個破廟里吧，人總是要往前走的，無論發生什么，我們都要朝前看才行。”

被翊棠這突如其來的話，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一頭霧水，但又看他如此認真，只好艱難的站起身：“好吧，就聽你的。”

見他如此費力，翊棠連忙扶住他。站穩后的曹金看了看兩人滿身的傷痕，不禁笑道：“如今，我們都只能算是半個人，組合在一起，或許還能勉強稱得上是一個完整的人吧。”

“好！那我就做你的拐杖，以后你在哪，我就跟到哪。”翊棠還有些稚嫩的臉上充滿堅定。

聽到翊棠這么說，曹金心中十分欣慰，嘴上卻依然不依不饒：“那可不行，你是弟弟，我是哥哥，所以以后我得保護你，你就放心的躲在我身后吧！”

“可現在明明是我在照顧你啊！”翊棠不服氣的敲了敲他受傷的腿。

“啊，疼！”曹金倒吸了一口涼氣，又有些失落的說：“想起從前，在滑州城的時候，哪里受過這罪，別說受傷了，連一根汗毛都沒人敢動我，如今，卻殘著腿，還要你扶著我。”

翊棠連忙安慰：“沒事，以后你還是曹大少爺，我來做的你的小跟班，就像從前張晗一樣！”

這下，曹金更失落了，沮喪的說：“以前，我們身邊有那么多人，現在，一個都看不到了。”

翊棠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亞杰被契丹人劈成兩半的畫面，也失望的說：“是啊，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么樣了，逃出來沒有，以后還能不能再碰到。”

見翊棠失落的樣子，曹金反而有了精神，笑著說：“你不是安慰我嗎，怎么也這樣了。”看翊棠沒有回應，又拍拍胸脯：“沒事，雖然只剩下你我二人了，但你放心，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親弟弟，我就是你的親哥哥！”

“你哪有大哥的樣子，誰家大哥會一直跟弟弟爭。”翊棠以為曹金在開玩笑，便也開玩笑似的質問道。

“我是認真的。”曹金一臉的嚴肅，“不如，我們就在這兒結拜吧，當著土地爺爺的面！”

看他如此認真，翊棠一口答應了下來。

于是二人踉踉蹌蹌的走到土地神像前，雙雙跪倒在地，

“土地公公在上！”，

“我曹金！”，

“我風翊棠！”，

“今日在此立誓，愿從此結為異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

說罷，分別朝神像、彼此、廟外各磕一響頭。

儀式結束后，翊棠扶起曹金，見他對自己如此照顧，曹金故意挑逗說：“來，叫聲哥哥聽。”

這突如其來的要求，反而讓翊棠有些不好意思：“等你有哥哥樣子的時候再說吧。”

“哎~怎么說話呢，我怎么就沒有哥哥樣了。”，

“你就是沒有~”，

“你今天必須把話給我說清楚嘍，我怎么就沒有哥哥樣了，哥哥應該什么樣？”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誰都不讓誰，相互攙扶著走出了土地廟。

偌大的太陽直直照著二人，雖然路上曹金不斷嚷嚷著放棄，想要休息，但是在翊棠的鼓勵下，二人片刻都沒有停息。

直至正午時分，終于看到一片樹林，二人欣喜若狂，連忙跑到樹蔭里休息起來。

“真是太熱了！翊棠，我們還要走多久啊，這荒山野嶺的，連個人影都看不到。”曹金一邊說著，一邊解開衣扣，想要更涼快一些。

翊棠吐著舌頭，散發熱量，左右環顧了一下，說道“我也不知道啊，不過走了很久了，應該快到州城了吧。”

“你說，你娘會在前面的州城里等我們嗎？我們不會和她走反了吧。”曹金有些顧慮的問。

翊棠腦海中又閃現出昨日母親死去的畫面，略有傷感的說：“我也不知道，應該不會吧。”

看翊棠似乎對自己母親一點都不關心，用帶有責怪的語氣質問道：“翊棠，你娘平時待你不錯，你怎么一點都不關心她的安危呢！”

“我怎么不關心了！現在這個樣子，我還有別的辦法嗎！”翊棠突然生氣的說道。

看到翊棠生氣，曹金感到有些掃興，沒好氣的說：“算了算了，我一個外人，摻和這些事干嘛，我現在就想趕緊到州城，飽餐一頓，我真是太餓了。”

翊棠從胸口掏出一塊點心，剛想遞給他，卻看到上面有個腳印，于是偷偷放在腿上，又從懷里掏出一塊，仔細看了看，確認干凈后遞給曹金：“給你，餓了就先墊吧口吧。”然后，撿起腿上剛剛那塊有腳印的點心，獨自吃起來。

看他吃的十分來勁，曹金一把將點心扔回給他，生氣的說道：“我不是說了，不吃這些貢品嗎！我曹金也是有骨氣有原則的！我就算餓死了，也不會吃這些東西！”

翊棠急忙撿起曹金扔在地上的點心，小心的吹了吹上面的浮灰，又揣回懷里，繼續吃手里臟掉的點心：“好好好，你有骨氣，你不吃，我吃。”

看翊棠吃的津津有味，曹金的肚子又叫喚起來，他按著憋憋的肚子，又看看他嘴里的點心，下意識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聲說：“餓死的不是好漢，大丈夫能屈能伸，翊棠，給我吧！”說完，閉著眼將手伸向翊棠。

見他還是這般倔強，翊棠無奈的搖了搖頭，又從懷里將點心掏出來，放到他手上。

看著曹金狼吞虎咽的樣子，笑著說：“別著急，我這兒還有呢。”曹金吃的太急，一會就噎著了，“咳咳”咳著，翊棠急忙幫他拍后背，邊拍邊說：“說了讓你別吃太急，你看，噎著了吧。”

過了好一會，曹金才緩過勁兒來，將吃了一半的點心丟在地上，生氣的說道：“都一上午沒喝水了，還吃這種干巴巴的東西，干死我算了！”

是啊，從昨天起，除了在破廟里吃了幾個蘋果，就沒正經喝過水。

想到這兒，翊棠也感到咽喉一陣干裂，可是，這荒山野嶺的，要去哪找水喝呢。

翊棠向四周看了看，突然發現了什么！開心的說：“曹金，你等我一會！”說完，起身就向樹林深處跑去，留下曹金懵逼的待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