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啞巴，沒想到你挺有勇氣的”廠子里的工作大媽都已經紛紛去休息了，只剩杜鵑花和周姨。

杜鵑花現在腦海里還是中午那火急火燎沖出去的背影。她來到周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下午那一沖，也挺讓我敬佩又羨慕的”她說。

聽到這一句話周姨踩機器的腳停頓了一下，接著繼續踩。

其實，剛開始她和杜鵑花表面還是能和和氣氣相處，后來不知道是不是她覺得自己身邊圍繞的人多了，說的話越來越不好聽了。

“以前還客氣叫周姨，現在直接叫周啞巴”

周姨臉色瞬間變的難看起來，理也不理這個突然發神經的女人。

杜鵑花被冷落了，也不在意反正她不是一次倆次被周姨落了面子。

今晚的夜空特別熱鬧，抬頭望去漆黑黑的一片不見一顆星，可是，遠處偶爾會落下一道道閃電和風“呼呼”聲音。

杜鵑花不知道今晚自己怎么了，情緒有些低落，心里總想找個人訴說一番。

“也許，中午那一幕影響自己太深了”她暗暗想。

杜鵑花坐著機器沉默良久，就在周姨覺得這個是不是沒事找事的時候，她開口了。

她說“其實，我15歲就嫁人。當時我可沒現在這些女孩子想的那么多。因為我母親也15歲就嫁人了，所以感覺很平常?！?

漆黑的夜空漸漸的聚集了許多黑云在工廠的上方，前刻還在遠處的閃電不知道何時也悄悄跟過來了。

雷聲落下那一刻，把周姨心都嚇的怦怦跳，她本能轉頭看向杜鵑花“發現她眼眶有些紅”

似乎雷聲的打響沒有影響到杜鵑花，此刻她仿佛沉浸在了自己世界中。

“我爸是個酒鬼，一生就愛喝酒，喝的興致高了就跟我媽嘻嘻哈哈，喝的不開心了就對我媽惡語相加，就這樣的極端環境里我長大的?！闭f到最后一句的時候，周姨發現杜鵑花眼神是流露出哀傷的。

“我爸很愛很酒，也喜歡跟人喝酒。就這樣有一天我爸朋友帶了一壺好酒，他們喝可開了，當場，我爸就把我許給了這戶人家。當時，我又憤怒又感覺可笑了。我質問我爸，是不是誰給他好酒，我就可以隨意給別人。你猜我爸回答什么?！?

“可以”周姨想了想說，她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停止手上的活了，專心聽杜鵑花講。

杜鵑花聽到那句“可以”笑了，笑的很悲哀“是啊，當時我也很愚蠢。不敢反抗只會自己生悶氣。結果就這樣稀里糊涂把自己給嫁了”

“結婚那一刻，我還隱隱約約期待今后人生是不是有所改變，結果發現不過從一個虎坑跳到了另一個狼窩而已?！倍霹N花落淚了，這時周姨第一次看到那外表自以為是，自以為了不起的杜鵑花哭了。

周姨從機器抽屜里拿出紙巾說：“擦擦吧?！?

杜鵑花沒接，繼續說著：“結婚第一天，其實我是幸福的。真的，雖然婚前沒見過，婚禮辦的很倉促，但他對我很上心”杜鵑花說到這里時候，嘴角上揚，眼里的淚花也泛起了溫柔?？墒菂s也只是一瞬間，她的嘴角就下去了，眼里的溫柔取而代之是無盡的痛苦。

“可是，幾個月后我發現家里錢一點點不見了，我發現他情緒越來越暴躁對我也不再上心了。偶爾他還會拳打腳踢和惡語相加的對我，他說?！?

“怎么還懷不了孕”

“怎么賺錢那么少”

“怎么地那么臟”

“其實，我懷孕了，但被他拳打腳踢流產了，我賺錢少，那是因為我發現他原來會賭博，地那么臟，因為我崩潰了。我以為的好的開始，其實是噩夢之前的甜頭。我逃走了，然后來到這里。然后我把自己侄女也整崩潰了”杜鵑花想起下午小溪那詭異的笑，讓她心里毛骨悚然但同時她也漸漸意識到，當初的袖手旁觀給小溪和她也造成極大的問題。

“我當初以為她選擇這樣方式存活下去，就很平常理智。因為過往的哪個女孩不是這樣子。但中午看到你和杜娘沖出去的背影。那一刻，我意識到自己如果當初伸出手拉她一把，是不是她依舊還是當初那個滿懷期盼的女孩?！?，周啞巴，我真的很羨慕你。

杜鵑花突然將目光看向周姨方向，卻又透過周姨看向了遠處。她說：你相信……因果報應這句話嗎？”

周姨在杜鵑花一句一句的訴說當中她感受到了這個女人內心深深愧疚感。

“因果報應”周姨其實很相信，人自己做的每一個選擇，每一個行為。雖然都不可能一一看到，但它會在人們自己看不到意識不到的情況下，把這些選擇和行為變成一個環，一環扣一環然后變成事件的果。

“我信，就像人最后都會有自己安排好的歸宿一樣”周姨說。

眼淚干掉了，它變成看不見只能感覺到的痕跡停留在杜鵑花的臉頰上。雷聲又響起了，不一會兒大雨嘩啦啦的傾盆落下，也瞬間落在了早已準備好的木桶里。

“滴答滴答”的不斷滴落在木桶中，讓本身就壓抑的氣氛更添加了一股負面的氣息。

“是啊?！玫?，周啞巴，真的，別結婚一個人”濃濃的嘆息聲在雷雨交加的夜里顯的格外聽不清，但周姨還是感覺到了。

她感覺到杜鵑花濃濃嘆息中充滿了無數懊悔瞬間。

周姨回說“我也這么覺得”

廠子外面的雨還在噼里啪啦的下個不停，周姨聽著雨聲在想。

“今晚，是她和杜鵑花最心平氣和相處了吧。”這么想著周姨從抽屜拿出一顆糖問杜鵑花說：“要嗎？”

杜鵑花看著遞過來糖，鬼使神差就伸手接過來了。她看著手中糖，口不對心嫌棄說：“都老了，還吃糖”

但周姨卻感覺到她很開心。

剝開糖衣利索的將糖丟進口中，在糖進入口中那一瞬間。杜鵑花感覺到了一絲甜香味。當她開始攪動它時，甜味沾滿了空腔每一個地方。她感覺身體的感官因為糖加入，變的沒那么低壓和消極。

杜鵑花嘴角微微上揚說：“滿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