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展是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可能演戲的，他對此也沒有什么興趣。

不過他依然欺騙了陳皚歌他們，事實上，他面的就是太監。

正如陳皚歌所說，司機這種道具般的小龍套根本就不需要試鏡，臨近開拍直接拉個群演就行。哎，男人好面子嘛。

王展對演戲是毫無心理負擔的，他壓根不會，肯定不會通過。

意國人在定點涉外酒店里面開了個房間作為面試場所。王展按規定時間到達，才發現現場的人比他想象中的少。他以為很多人會來競爭有詞、有戲份的太監，沒想到也不盡然。

而且這五六號人盯著王展的眼神非常不友好，仿佛他來者不善。

“嘿，哥們兒，你咋來面試太監呢？”一個30歲左右的演員陰陽怪氣地拍了拍王展的肩膀，“你這形象，應該去面試王公貴族啊。”

王展尋了個地方坐下，沒理他。

那個人似乎非常想得到某個角色，一直和一個年紀在50歲左右的老演員套近乎。

王展聽他們的對話隱約明白，太監中也有一兩個角色算得上是大配的了，其中一個“小李子”的角色戲份非常吃重。

王展回憶了一下，想了起來小李子是劇情里的哪個，面色變得非常古怪。

大約遲了十幾分鐘，意國人才不緊不慢地過來。一共就三個人，走在最中間的是貝托魯奇，左邊是王展初篩時見過的意國男性副導演，右側的意國女人是貝托魯奇的翻譯兼助手，也掛著副導演的名義，中文名叫做佩蘭，曾在七十年代末來北平留學，并演了建國以來第一個帶吻戲的電影，在國內有些小名氣。

許是王展的樣貌在這群太監中是非常奪目的存在，一行人很明顯地把視線放在他身上多留意了片刻。

這讓王展的感受更加不好了。總覺得自己這完美的容顏要給自己引來禍端。

他排在最后一個進去，前面所有人出來的時候都興奮中隱隱帶著一絲遺憾。

所有人都拿到了角色，畢竟能過語言關的演員太少了，連高考科目也是今年起才有外語。而這些戲份不多的角色，是沒有必要讓他們刻意從國外找來會英語的亞裔的，一個人的機票費，都夠他們請十個女一號還有多了。

只是“小李子”還沒有著落。

小李子明顯要么落入王展的口袋，要么就從國外招。在離開拍還需一年的時候，貝托魯奇之所以親自來過眼這些不重要的演員，主要還是為了小李子的選角。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會這樣，溥儀的兩個老婆的演員本以為會非常難找，畢竟是女一和女二，誰知道很順利地就找到了各方面都很滿意的人。反而是各種男配角，在華國很難找到幾個合意的。

王展就在這些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下進入了房間。

貝托魯奇從上到下掃視著他：“你非常上鏡，不輸我們的男主角，關鍵你的身材比他要好得多……”

王展一個激靈，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立刻用英語打斷他：“貝托魯奇先生！我想審美是主觀的，我只是個平平無奇的人（帥哥）。我個人的觀念認為演員的相貌只應該為角色需求服務，這在今天的場合它并不能算什么優點。”

貝托魯奇托腮微笑，興致昂揚：“你的英語非常地道，聽弗朗克說，你甚至會多種地方口音。”

王展上輩子也不認識貝托魯奇本人，他不知道貝托魯奇莫名的友善和關注是出于意國人的熱情，還是別的什么，他企圖把談話的主動權抓回來，今天，他可不是真來爭著“當太監”的。

如何把這氣氛奇怪的對話尬入正題，王展選擇硬來。

“貝托魯奇先生，感謝你的賞識。”王展繼續道，“很抱歉，之前我只是試試，為了見你一面。并沒想到我真的能成功，其實我并不擅長表演，那份簡歷都是編的。”

弗朗克神色突然一緊，和佩蘭對視一眼，佩蘭連忙低頭拿出了起王展的簡介。

“哦？你是我的影迷？”貝托魯奇卻完全不在乎，對王展的興趣更濃了，“我看來，你的冒險精神在華國人里很少見，你真的很特別。哈哈，我很喜歡你，要不是你的年齡有些大了，我甚至想讓你扮演15歲時的皇帝，你有種與生俱來的高貴，除了出生非凡的上位者，普通人很難有這種氣質。角色契合度只要夠高，多數時候重要性是大于演技的，至于演技什么的，我可以教你……”

他不是來面試太監的嗎？！

王展覺得意國人的思維太跳躍了，還滿嘴跑火車，他和對方幾乎全程在雞同鴨講。

王展也不想兜圈子了：“我對演技并沒興趣，我也不是個演員。但我的確喜愛你的電影。我是個剛入行不久的制片人，來自華國西北部的一個制片廠，你了解我們的西部嗎？那里廣闊無邊，有黃沙、草原、群山和我們的母親河……我真的很喜歡電影，所以我此次過來是為了尋求你的幫助，為了一個更加純粹地熱愛著電影的人。我不希望他的藝術道路，因孤寂而走向絕境，他和我說過，在藝術上能欣賞他的人太少了，而你可能是最重要的一個……”

王展凝視著錯愕的貝托魯奇：“恕我冒昧，能否邀請你看一場電影？”

貝托魯奇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震驚地攤開手，迅速看了看周遭，但本該爆發的怒火卻沒有降下，王展的話讓他并沒有多少不快，他用了些時間消化，最終一切都溯回到了那份曾深深驚艷過他的才情……

他仿佛生生把很多話給吞了回去，待他的一切情緒平靜下去，良久才沉吟了一聲：“是的，我當然還記得……我知道你說的是誰，如果是他的話，我決不能錯過……帶我去看看吧，田的新電影。”

王展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心里的石頭落下，松釋地笑了，和他用力握了手。

站在貝托魯奇身側的佩蘭雖然有點懵，但還是頂著半頭霧水，苦笑著搖頭，仿佛在抱怨我王展徹底破壞了他們的工作計劃，但又仿佛在鼓勵和贊賞……

不過王展也不是聾子，她絕對不是被王展的勵志熱血感動到，當著另兩個聽不懂中文的意國老鄉的面，比著大拇哥，嘴里卻對王展調侃起來：“喲吼！你的臉皮真厚，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牛皮！”

這外國老娘們怎么說話的？！有你什么事嗎？！不懂禮貌的嗎？！咱倆認識嗎？！招你惹你了？！

王展連忙離她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