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

木門被推開的聲音響起，贏扶扭頭一看，是那隊昨天那對鼓著勇氣，把他接回屋里的姐弟。

“你已經在這坐了一夜了，吃點東西吧！”

吃食很簡單，能數的清米粒的稀飯，加一顆煮雞蛋。

贏扶澈扭頭看著這對姐弟，嚴格來說是姐姐，勉強一笑：“謝謝，但我不餓!”

的確很勉強，從小在五星紅旗下長大，連只雞都沒殺過的贏扶澈，昨天愣是眼睛都不帶眨的一口氣連續殺了三個人。

這要是放在一天前，根本不敢想象。

人命何時如此脆弱！

哪怕是一時熱血上了頭，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也改變不了，他只是一個年不過十八的少年。

開槍一時爽，事后火葬場！

贏扶澈就這樣忐忑不安的坐了一整夜，腦海里不停的回放那三個旗兵臨死前的表情。有害怕，有緊張，有顫抖，還有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刺激。直到方才一聲門響，贏扶澈這才從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

“你都餓了一天了，這樣下去，在強壯的身子，也撐不住。“

趙清玉不由分說，直接把吃食推到贏扶澈面前。

見狀，贏扶澈也知道，再拒絕，就要傷人自尊心了。

勉強露出清澈的笑意，贏扶拿起桌上的雞蛋，認真的剝開蛋殼，放入嘴中：

“嗯，真很好吃。”

“那當然！”

姐姐趙清玉還沒開口，弟弟趙鈺搶先一步：“這可是蘆花下的蛋。就一顆了，都給了你。”

“住口小鈺！”

趙清玉連忙打斷：“贏公子是咱全村的恩人，要是沒有贏公子挺身而出，昨天全鎮都會被搜刮。”

“贏公子，舍弟年幼，不懂禮數，還望見諒！”

”沒關系，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贏某雖然不是俠，卻也敢行俠之事也！”

“那旗人欺人太甚，贏某自然要讓他知道厲害。”

“哼，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趙鈺撇了撇嘴，整張小臉寫滿了不服。不過要是能把嘴邊的哈喇子收一下，那就更好了。

贏扶澈是什么人，哪還不懂這毛頭小子的心思，連忙起身，把手伸進口袋，掩人耳目，通過儲物空間，掏出一根士力架：

“諾，吃你一顆雞蛋，我還你一根士力架！”

“給我的，能吃！”趙鈺一臉驚訝。

“當然！而且還非常好吃！”

見狀，趙鈺二話不說，伸手就要搶過來，卻被趙清玉一個巴掌拍開：“不可無禮！

“沒事，這本來就是給小孩吃的。你也來一塊！”仿佛變魔術般，贏扶澈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塊來。

“這~”趙清玉本能的想要拒絕，可贏扶澈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不由分說，直接把巧克力塞進她手里。

突然的舉動，讓趙清玉臉“刷”一下子紅了，感受到指尖傳來的輕微的觸感，趙清玉極為不適。

男...男女授受不親，贏....贏公子怎可以如此孟浪！

然而，這個天生的直男壓根就沒想到這一點，見姐弟倆還在發呆，他主動的幫其撕開包裝，直到味蕾品嘗到巧克力的香甜，趙清玉才反應過來。

“姐姐，好甜啊，比去年尼給我買的糖人還好吃！”

“嗯！”趙清玉含糊的回答道。

趙鈺沒發現這點，他的目光一直放在推開木門的贏扶澈身上：

“沒想到這人還挺大方的，不是那些白吃白拿的難民！”

感情在毛小子趙鈺眼中，贏扶澈就是個逃荒的難民！

也是，這年頭，流民難民哪里都有。人們畏懼難民如猛虎，是在正常不過了。

唉，這都是后金造的孽！

就是不知道贏扶澈聽到趙鈺的話后會作何感想！

不提這姐弟倆，自從離開了坐了一夜的宅院，贏扶澈就一路閑逛，不是察看周圍的地形，就是觀察每個人的精神面貌。

只是，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會有多高！

大部人都像沒有靈魂的傀儡，麻木的活著，全然不在意漢家的江山，已經被來自通古斯的辮子奪走。

走到最后，贏扶澈直接找了個村頭坐下，不顧來往的人看到他那頭奇異的發型時臉上表現來的恐懼，陷入沉思。

“公子看了一天，不知是何感想？”

“嗯？”

贏扶澈抬起頭來。

一個背著鋤頭，后背卻挺得筆直，渾身散發著肅殺之氣的老人出現在眼前。

是他？

贏扶澈心里一驚。昨天他射殺后金旗人的時候，這個老人在場，看到他一連嘣了三個旗人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只有他一個人面不改色！

此人不簡單！

贏扶澈心里暗道。

“不知道老先生有何指教！”贏扶雙手拳抱，敢滿站起身讓座。

開玩笑，尊老愛幼可是咱國家從古至今傳統的美德，不能到了咱們這一代斷了。

“指教不敢當，就是想問問你這后生的想法！尤其是殺了朝廷官兵，還是八旗子弟后的打算！”

老人家到也不客氣，直接席地而坐，精干、麻溜的作風，頗有軍中風范！

“老人家是何意？”贏扶澈笑道。

“你不簡單！”

深深的看了一眼贏扶澈，老頭評價道。

“這話怎么說？”

“氣質，你的氣質不像是普通人家，衣著的服飾老頭子我雖然沒見過，卻也知道，料子上等。加上你這身比尋常婦女還要白皙的膚色，老夫敢斷定，你絕對沒下過地，甚至沒吃過苦！”

“噗~”

贏扶澈吐了。

你丫就是為給我我說這些？

我特么褲子都托了，結果你就給我來了句，我沒下過地。

“但是~”

說著，老頭神色突然一緊，目光鋒利筆直，直刺人心，猶如刀芒：

“你身懷奇異火器！”

“從你出手毫不猶豫的射殺了三個旗人的那一刻，老夫就斷定，你對朝廷的態度。”

“什么態度！”

空氣驟然的變的有些陰森，連贏扶澈自己都沒察覺到，他的一句話，讓周圍突然降溫！

殺氣！

老頭眼睛一瞇。

雖然只有一絲，很微弱，確也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看來他的前半生果然沒殺過人。

“哪怕不造反，也不敬畏！”老頭道。

一老一少，兩道目光頓時在空中交錯。

贏扶下意識把手放在腰間別槍的地方，純粹是下意識行為。因為這老頭對他的評價，足以讓他被殺頭。

相比之下，老頭卻滿不在乎，大大咧咧的坐在面前

不過贏扶澈可不覺得這個老頭像看起來那樣人畜無害，他心底有種直覺，這個老頭很強，而且還殺過人，不是那種單純的殺一個人，是無數人在一起廝殺的那種殺人。甚至，就算有槍，贏扶澈也不覺得，他能在這個老頭動手的那一刻，掏出來。

“先生是何意？”

半響后，贏扶澈松開剛才下意識放到別槍位置的右手。

這老頭應該不是來害他的，如果是，他就不會找自己談話了，而是直接帶官兵來抓自己。

“離開或者改頭換面！只有這兩個選擇！”

“不可能！”贏扶澈果斷拒絕。

開玩笑，老子來大清就是為了造反的，至于蓋頭換面，留個辮子，那更不可能。

這玩意，根本就是恥辱。

就像贏扶澈不懂“留發不留頭，留頭不留發”的嚴重程度。這個時代的人也不知道在后世，辮子這種玩意已經成了漢家兒郎的恥辱，是個有羞恥心的漢家兒郎，都不會過給自己留這樣的發型。

哪怕是暫時的隱忍，也不行。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路了。”

老頭語重心長的勸道。沒辦法，后金勢大，像贏扶澈這種有血性的漢家兒郎，不多了。他身為曾將的大明軍人，祖上更是親手打造出了名震天下的雄軍，打心眼里不想看到贏扶澈這種有血性的漢家兒郎，為了一口氣，白白送了命。

“如果我說還有呢？”

贏扶微瞇著眼看著他，道：“比如....造反！”

“嘶~”

“你這后生！”

饒是戚老頭見慣了大風大浪，也仍然控制不住吸了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