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下官的嘴……”

寶船艦隊總醫官李恒像是個羞澀的大姑娘一般，寬大的袖袍遮面，扭扭捏捏走了出來。

他聲音嗡嗡從袖袍后發出，入到朱高煦耳朵里還有那么點兒含糊不清。

“將手拿下來！”

“下官犯了癬，怕是邪風入體，恐……”

“拿下來！”

朱高煦原本同樣嚴陣以待，畢竟癬之一字還真有點恐怖，不過就在與他刻意保持距離的李恒好不容易拿下遮面的手后，他卻“嘎嘎”一下笑出了聲兒。

什么犯癬？什么邪風？

若是說其他病他不認得情有可原，但這病他絕對認得。過敏，絕對是過敏才會引起這般奇怪的癥狀。

只見李恒的上嘴皮子腫脹好似香腸，整個人自脖子開始有紅斑點點，甚是嚇（he）人。

只有西醫才有過敏的說法，而中醫卻一直認為過敏便是邪風入體，中醫將身體比作國家，落后了就會挨打。

所以中醫在對過敏癥狀的描述中，最為常見的，便是癬。

花粉草木之類引起皮膚過敏，點點泛紅。諸如桃花過敏，便稱之為桃花癬，聽著還挺浪漫。

而李恒，便覺這兩天自己邪風入體，患得癬病，剛剛便是避著漢王不肯出來，只是見躲不過去，這才現身相見。

朱高煦思索片刻，問道：“你最近又吃什么奇怪的東西了？”

李恒這個人吧，可是朱高煦從自己叔叔周王朱橚那里要來的，可能是造反派的臭味相投，也可能是因為朱橚曾經被貶謫云南，而朱高煦又獲封云南的大相徑庭。

反正，在朱高煦一年的感觀中，親叔叔周王朱橚對自己還算不錯。

只是朱橚與他的麾下一樣，總有些奇奇怪怪的毛病。

這時候不能不贊嘆一句太祖朱元璋的血脈了，能生不說，單是有明一代皇帝中出現的“人才”就數不勝數，建文算是襪子皇帝，永樂算是書法皇帝。

后又有煉丹皇帝、音樂皇帝、茶藝皇帝，乃至之后的獵戶、道士、廚子、畫家、園藝師、武師、木匠、工作狂。

朱高煦有時候都在想，明朝皇帝的奇葩，這不會也是工作壓力太大導致的吧？

可真真算是人才輩出了。

說回正題，朱橚作為朱元璋五子，永樂親弟，后世更有一個中國歷史上首位植物學家的名頭。

神農嘗百草的故事影響太過深遠，導致朱橚也患上了這個毛病。不僅朱橚自己瞎比亂吃，就連李恒，這個寶船艦隊總醫官也是這個鳥做派。

朱高煦此時敢斷定，絕對是李恒吃了奇怪東西導致過敏，而在船隊抵達占城時，他就曾經三令五申博物號所轄，不能亂吃。

那這現在就是違反自己的命令了？

朱高煦瞇著眼，懾人的氣勢讓博物號藥倉之中噤若寒蟬。

“殿，殿下，我，我沒吃什么奇怪的東西啊。”李恒有點怕了，他是知道這位漢王的脾氣不大好，也是知道漢王在艦隊中的絕對權威。

“殿下容稟，李醫官最近對檳榔感興趣，學著安南人食用起來。荖葉加蚌灰，輔以檳榔，說是可以去瘴氣以排毒！”

林耀南卻是頂著壓力，從人群中走出。

也就是說在博物號的幾天，他已經對這艘船了如指掌了。

朱高煦沒說話，在他心中，博物號的重要性僅在他的天元號之下，現如今他手上能用的人才，幾乎全部集中在博物號之上。

一為醫官，辨識藥草，肢解牲畜。

可別覺得大明的醫官不通外科，外科可是中醫的專屬，一系列小工具曹操看的都頭疼。

二為陰陽官，牽星踏海成了副職，主職成了觀測天氣，勘測地形，對應天上星辰方位繪制地圖。

三就重要了，人數也最多，有輔助醫官的，幫助繪圖記錄。有輔助陰陽官的，規整繪制地圖。也有船隊中四處轉悠的，記錄寶船艦隊之行，整理成冊。

而如今，林耀南似乎已經在幾天時間內，有了具體工作的抓手，也似乎已經理清了博物號上的眾人所為。

看來，博物號的船長算是有人選了！

朱高煦收斂了自身的氣勢，嘴里嘟囔著：“好好的吃什么檳榔?。　?

他也品嘗了檳榔，安南、占城簡直各處風靡，什么米檳榔，鹽檳榔的。但對于檳榔過敏這么嚴重的，他倒也真第一次見。

“你是醫者，知道如何調養。傳令下去，李恒終身不得食用檳榔。”他倒是很難解釋過敏，但能限制李恒不再吃檳榔，這般過敏，下次說不準就沒命了。

“林把頭，既然你對博物號熟悉了，便由你帶著孤到處看看占城、安南所得吧！”

對于安南，大明其實是熟悉的，產出是何？地形如何？明人其實也有著自己的算盤。但對于占城，朱高煦覺得可能會有點發現。

“殿下，直接去書錄倉？”

“走！”朱高煦走了兩步又回頭，說道：“你給孤好好休息，周王將你托付于我，便是想知道大明之外是否還有新奇植物，咱也就行了千里，你就把自己弄成這幅樣子，小心沒命回大明！”

朱高煦走了，李恒深深吸了口氣，暗暗在心中打定主意。他也似乎覺得是檳榔的問題，決定在周王托付的未成稿《救荒本草》上狠狠記錄一筆。

【檳榔】

【樹如棕櫚，結子葉間如柳條，種子顆顆叢墜其上。果實可食，俗稱檳榔，春采為軟檳榔，香甜可口；夏秋采而干之為米檳榔；鹽漬之為鹽檳榔。】

【唯常食恐有性命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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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此次艦隊駐扎占城，博物號有三大收獲！”林耀南先一步推開書錄倉的門，立在門側朝著朱高煦說道。

“哪三大？”

“其一為香……”林耀南說著與鄭和曾經說過相同的話，將香料放在了首要的位置，占城香料已多由海商運回福建。

看著朱高煦興致缺缺，林耀南迅速結束了侃侃而談，又是說道：“其二為藥，此為丁香油、水安息、氣結、胖大海、白緣子?！?

不是林耀南記得清，而是這些東西都已經被明人畫在書冊之中，而這些名字，都是安南通漢語的人幫忙翻譯的。

“經過李醫官與安南醫官一番交談，發現這水安息挺有妙用！水安息配枯礬、龍骨等藥，可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