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只見一個頭上紅纓兜鍪、鳳翅眉庇，身著明光裈甲，約摸五十來歲的中年大漢在門口大吼。

旁邊還有幾個頂盔摜甲的親兵跟隨。

李師犀眉頭一皺，心中暗恨，他怎么來了。

場中眾人盡皆行禮大呼：“見過大都督。”

來人正是如今的靈州大都督，行軍總管李靖李藥師。

李靖龍行虎步地走了進來，這時秦大牛眼前一亮：

“亮哥，是我啊，我是大牛，你快給大都督和長史說說，我不是奸細，我也是斥候營的老兵啊，之前立功因家中老母無人奉養才退役的。”

原來李靖身邊有一名親兵換作李亮，此前秦大牛有一次探得重要情報歸來，重傷險死，正是李鐵送他去后軍治療。

秦大牛感激之下，分了一半獎勵給李亮，二人雖身份差距較大，但李靖親兵當然隨李靖，他愛兵如子，親兵視兵如袍澤兄弟。

所以，秦大牛和李亮關系特別好。這次秦大牛來軍營，也有找李鐵敘舊一說。只是李鐵當時正好跟隨李靖外出視察，也是按規矩該逐級上報，這才走陳鐵路子。

而李靖此刻出現在這里，其實跟李師犀之前視察一樣。斥候營是軍中精英之所在，斥候號稱古代特種兵，當然受重視。

李靖視察歸來，順便就過來看一看。

秦大牛看到李亮當下大喜過望，李靖看到這情況自然詢問發生何事。

李師犀心中暗暗著急，但是李靖絕不是蠢人，他可不敢亂來露出馬腳。

楊慶見狀自然也是大喜，轉機來了。

“李都督容稟，小子楊慶，自幼跟隨師父，二人于山中修道。因師父外出，小子心憂尋找卻迷路于山中。幸而偶遇斥候老兵秦大牛，聽聞軍中缺鹽，故有制鹽之法獻上，恐難見都督當面，故才謊稱都督舊交子侄。

小子有家師所制精鹽一包和上等黃石手串一把獻上，在這位長史手中，但是不知為何被長史認為是突厥奸細。”

楊慶看到李靖心中也安定下來了，現在沒有其他選擇，只有賭一把。三言兩語把關鍵信息說完，等候判決。

秦大牛也是連連解釋，同時李亮也向李靖作保，秦大牛可是殺了好幾個突厥狼崽子的，絕不可能轉頭為突厥賣命。

而且古人極重孝子，秦大牛放棄獎勵只求奉養老母也深得李亮敬重。

李亮把情況告訴李靖，并以性命為其作保。

李靖了解清楚了情況，直接定位到了最關鍵的信息，楊慶居然有制鹽之法。

而且楊慶年紀雖小，卻神色鎮定，談吐得體，李靖的見識也看得出這個衣著絕非突厥奸細，況且就算是突厥人，這白白嫩嫩的怕也是突厥貴人，怎么可能親身犯險。

秦大牛的事跡也讓李靖很有好感，無論何時，孝子總是令人敬佩的。

揮手示意把人先放了，虎目盯著楊慶：

“小娃娃，你說你會制鹽？須知軍中無戲言，誆弄本都督，可是死罪。”

楊慶稍微舒展一下身子，心中大定。既然李靖這么問了，就代表有機會。直瞪瞪回望過去，絲毫不懼，老子當年可是直接去市府舉報過黑心老板的。

“啟稟將軍，小子愿以性命擔保，那包鹽和手串就在長史手里，將軍可親自檢查，而且如果不能制得細鹽，請斬我頭。

只是此事與秦家村人無關，秦大牛更是忠心耿耿，還請將軍明查，小子愿以精鹽和手串，另外秦家村還藏有我師門秘寶，這些換秦大牛和秦家村人平安”

頓了一下，楊慶有點兒尷尬地說道：“只是小子學藝不精，制不出家師那種精鹽，但是也能遠超軍中現有的粗鹽，且成本極低產量極高。”

聽見楊慶此話，秦大牛感動莫名，當即下跪愿與楊慶同生共死，其他秦家村人雖有大哭求饒喊冤的，但也有一兩個說要和秦大牛一起的。

楊慶自然是一番感動和推脫。

李靖是軍人，自然極重這種同生共死的情誼，楊慶年紀雖小卻有大家風范，心中已是信了三分。捋了捋胡子，呵呵一笑：

“本都督自然會分清楚，你先說說怎么制，若真如你所言，老夫定會表奏圣人，為爾等請功。”

言罷，示意李師犀把那包所謂精鹽和手串拿來，李師犀當然不敢不給，他雖然心中惱怒，見事情已經不可回轉，自然不敢明面上和李靖對抗。

畢竟他區區從六品上長史和從二品的大將軍，而且是戰功卓著的李靖相差實在太遠。

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差了6級？

吩咐暫時收監秦家村眾人，不得苛待。然后李靖把楊慶和秦大牛帶到營帳外等著，同時李亮也吧那包碘鹽和手串拿了過來，旁邊說道：

“都督，已經了解清楚了。

這手串是楊慶師門所傳，然后這包花花綠綠手感很奇怪的袋子，里面包的的確是鹽。

剛才我已經試過了，小人從來沒見過這樣雪白細膩的鹽啊，像沙子一樣細。您在長安吃過這么細的鹽嗎？”

李亮的表情是很陶醉很神奇，看的李靖也很好奇。他當然不會告訴李亮，老子也沒見過這樣雪白這樣細膩的鹽，就是長安最頂級的十貫一斤的青鹽也沒這么白，別說吃了，就是漱口也只敢用一點。

既然手下人都嘗過了，李靖也倒了一點在嘴里。

剛剛入嘴那一刻，李靖眼睛睜大了，嚇得李亮趕緊出去喊軍醫和兵，前者來救人，后者去殺人。

“回來，老子沒事。”李靖一聲怒吼。

他當然沒事，他是給驚的，這什么鹽啊，他從來沒吃過這么純的咸味兒。

李靖不由得已經信了，同時也升起了幾分對李師犀的懷疑。

李師犀是太子的人他是知道的，他目前是中立，更多的忠于李淵，所以李建成派李師犀來，目的就是想策動他做李大的人。

雖然沒有做出決定，但是他們一直合作的很好，

而李師犀是個極有能力且沒有世家弟子那種吃不得苦眼高于頂缺點的人物，所以沒道理他認不出這鹽的價值和楊慶的身份，楊慶、秦大牛等絕不可能是突厥奸細。

李師犀有問題啊，李靖摸著胡子瞬間想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吩咐把楊慶帶上來，他要搞清楚楊慶所謂的制鹽之法。

楊慶當然沒有任何隱瞞，古人缺的其實并不是制鹽，而是提純鹽的方法。

楊慶讓李靖找來紙筆，把現代化學里關于提純的步驟和需要細紗布、木炭、草木灰等材料詳細寫出來，交給李靖。

“將軍，小子把這法子分了幾個步驟和材料寫在了幾張紙上，請將軍找幾隊人，令每隊各負責一個步驟，并且分開準備好上述材料。

這做了標記的才是真正需要的，其他都是惑人耳目，其實沒用的。”

李靖接了過來，聞言很驚訝，以他的聰明才智當然反應過來，這是保密之法。各個隊伍各自負責一個步驟，這是制作保密。材料眾多，有無用者混入其中，是材料保密。

李靖是越看越覺得這個小家伙不錯，越看越喜歡，心中不禁冒出一個念頭，有這樣的子侄還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