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就看到炊煙裊裊。
婦人們笑談著，打理著晚上的吃食，孩童們打鬧著，炫耀從大人那里拿來的果仁肉脯啥的。
今兒是年關，得熱熱鬧鬧的。
哪怕平日里不怎么順眼的人見著了，也要抱拳道一聲“新年好”。
只不過，今年的陌家村來了個外人。
那是個穿著白色長衫的年輕人，長相俊秀，皮膚白皙，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
一群忙過了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們躲在角落里，對著年輕人指指點點，偶有人紅了臉，低著頭輕輕錘著旁邊的人，嬌羞不已。
林肆并未理會村里人好奇的目光，徑直走到位于村子東頭的一處院落。
院落不大，就三間瓦房，看上去剛翻新了沒多久，院子里鋪著齊整的石塊，雜草除得干干凈凈的。
一個五六歲大小，長得虎頭虎腦的男童在院子里玩耍，手里拿著一柄木劍，嘴里大呼小叫地左刺右砍。
見著陌生人，男童停了下來，舉著木劍，帶著些警惕地問道：“你是誰？”
林肆微微抱拳，“請問，陌陽平在家么？”
見這人很客氣，男童警惕的心思淡了些，回身沖著屋里喊道：“娘，有人找爹！”
“誒，來了！”
屋里人應了一聲。
隨后一個穿著圍裙的婦人走了出來，邊走邊把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
“誰找咱當家的啊？”
抬起頭來，婦人臉上洋溢的笑容瞬間消融了，面容上透著絲緊張、惶恐和不知所措。
“林、林公子來了。”
“嗯，嫂夫人，新年好！”林肆點了點頭，“陽平大哥在家么？”
“在、在的。”
婦人沉默了一下，想要說些什么，最終只是結巴著吐出了兩個字，雙手局促地絞著身上的圍裙，身子不由自主地將大門給擋住了。
林肆掃了一眼婦人略微隆起的肚子，輕輕嘆了一口氣，推開小院的柵欄。
“大虎，吃糖么？”
路過男童的時候，他從身上取出幾粒糖果，遞了過去。
“謝謝叔叔。”
男童也沒客氣，一把全抓了過來，拿出一粒就扔到嘴里。
林肆笑著摸了摸小家伙的腦袋。
婦人緊張地看著他的動作，見只是拿糖，微微松了一口氣。
“大虎，去找妞子他們玩，跟妞子爹說，家里來客人了。”
“好咧，娘。”
男童應了聲，扛著木劍，飛跑了出去。
林肆看著男童又蹦又跳的身影，眼神中透著些道不明的意味兒。
“上次見著的時候，路都走不太穩，轉眼都這么大了。”
婦人沒有接話。
“嫂夫人不請我進去坐坐么？”
走到門前，林肆居高臨下地看著婦人，平靜地說道。
婦人雙手緊緊地拽著圍裙，牙齒咬著下嘴唇，身子晃動了幾下，最終還是側身讓開了。
進了屋里，屋子的燈火不是很亮，旁邊是伙房，灶臺上正煮著什么，味兒挺香，透著濃濃的年味兒。
另一側的臥房里，一個中年男人半躺在床鋪上，正扭頭看著這邊。
見到這抹熟悉的身影，中年男人的眼神縮了一下，嘴唇哆哆嗦嗦的，最終化作一道嘆息。
“林公子，時間到了么？”
“嗯，到了。”
林肆點了點頭，走到中年男人身邊床沿坐下，提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水，遞到男人的嘴邊。
男人抿了一口，看了眼門口站著的婦人。
“雖然早知道有這么一天，但真的來了，還是挺突然的。”
“陽平大哥，何必呢？”聽到外面傳來的些許聲音，林肆站起身來，悵然說道，“我給你的，足夠多了。”
“人吶，都是不滿足的，這句話還是你告訴我的，林公子！”
中年男人笑的有些猙獰。
“過了幾年好日子，這心思啊，就變了，我婆娘的肚子里又有了崽兒，我不想死了，對不住啊，林公子。”
“對不住？沒什么對不住的。”林肆搖了搖頭，看了中年男人一眼，從懷里取出一個黑色的小袋子，慢條斯理地從里面往外拿著東西，小刀、細絲線、一個不大的玉瓶……
林肆一件件往外拿著，整整齊齊地放在桌子上。
“用你的命，換你家人的富貴，這是我答應過你的。不過現在，卻是你食言了對吧。”
“我……”中年男子有些語塞。
就在這時。
一群手里提著各種武器的壯漢沖了進來。
領頭的那個滿臉絡腮胡的人用手中的鋼叉指著林肆，開口喝道：“就是你要殺我陽平老弟么？”
林肆繼續著手里的動作：“你說錯了，他的命，我四年前就買下了。”
“四年前，放你娘的狗屁，人命還能用錢買？”絡腮胡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瞪著雙眼珠子說道：“我看你個小白臉就是想來咱陌家村鬧事，陽平老弟早就提防著你了，哥幾個，宰了他。”
一群人正要一擁而上。
林肆緩緩抬起頭，看了絡腮胡子一眼，語氣有些惋惜。
“我殺的人已經夠多了，你們為何要為難我呢，下輩子，記得別強出頭！”
話音落下。
房間里驀然騰起一股寒意，眾人仿佛被突然扔進了冰窟一樣，渾身的動作都遲緩了。
眾目睽睽下。
一個有些虛幻的身影突兀地出現，擋在眾人的身前。
漂浮的身體，模糊的面孔，陰冷的氣息。
絡腮胡子的牙齒都有些打顫了，也不知道是嚇的還是冷的，哆哆嗦嗦的喊了句：“鬼，鬼族！”
看著這鬼物愈發虛幻的身體，林肆清點好了東西，輕聲問道：“嶗鬼，還有多長時間？”。
“還有一個時辰，主人。”虛幻身影沙啞地回答道。
“時間足夠了，別讓他們妨礙到我。”
“是，主人。”
看了看沖向人群的嶗鬼，林肆拿起那柄小刀，在點燃的燭火上慢慢灼燒著，嘴里輕聲說道：“有時候，我也想不太明白，有些人為什么總會覺得自己很聰明、會算計，老老實實點不好么。”
他側頭看著躺在那里，呼吸都變得急促的中年男人，嘆著氣說道：“路是你自己選的，何必要牽念別人呢？”
在中年男人滿臉的驚恐中，林肆走到他的身邊，扯開了他的衣服，露出胸膛。
然后，鋒利的刀刃順著心臟的位置，拉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鮮血四溢中。
一股強烈而獨特的香味撲鼻而入。
靈瀟花。
奇香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