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結發夫妻，到頭來竟如此兩相厭恨。

惡鬼的戾氣，隨著這一擊，慢慢消沉了下來，化作死寂一般的無力。她面對沈白紋的如此狠心，心也該死了，縱使有滿腔怨恨也無能為力。

她肩頭開始變得透明。楊皙并沒有袖手旁觀，竟反手幫她穩住了魂魄。惡鬼有些怔愣地看著眼前白袍道士，又哭又笑：“連捉鬼的道士都比你有良心！”

楊皙問：“你可曾害死過人？”

惡鬼伏在地上，道：“我死了也一直住在這里，四年前他想把這院子拆了，連一個安身之處也不愿意給我。但我沒害死過人，我就是把他們都嚇跑了。后來他才用了手段把我鎖進了新夫人的身體里，我想出不能出。鬼魂入體，莫說那賤人體虛，我也是很虛的，怎能害得死人。”

沈老爺看了看樹下那具鐵釘全部散落的白骨，猛地狠心道：“殺了她！不能讓她再回來！”

楊皙不加理會，對惡鬼道：“我現在助你驅除戾氣，擺脫這里的束縛，你可離開這里。一旦出了大門，地府的鬼門關便會迎接你，你可去地府重新轉世。”

良久惡鬼道：“好。”

沈老爺撲過來就要阻止，一直一言不發的連薇適時地擋在了他面前，像是在問他又不像是在問他：“背棄一個人，你一點也不內疚么？”

楊皙手上驀地一抖，心神漏了一拍。那種奇怪的感覺，他說不上來是為什么，但就是莫名地覺得有些凄涼。緊接著連薇又道：“只不過，就算你下輩子、下下輩子想看見她，我想她也不會想再看見你。”

她把惡鬼想說的話，都說了。

一句道別的言語都沒有，楊皙驅散了惡鬼身上的戾氣，惡鬼肩頭依舊還是透明，應是一縷殘破了的魂魄，進了地府投了胎，可能她的來世也還是有缺陷的。沈老爺執迷不悟，撲上前去，想抓住她，奈何只抓住了一抹夜色，萬分頹然：“你，不許走！你回來！”

惡鬼置若罔聞，穿墻而出。沈家大門，地府的門正緩緩從地面升起，打開迎接她。

那沈老爺跟瘋了似的，跌跌撞撞地跑去樹下，把那具白骨扒起來，他覺得還為時不晚，顫手抓起地上的一把鐵釘便往白骨上戳去。那樣瘋狂的舉動，到底有多深的仇恨才能做到如此地步。他一邊狠戳一邊碎碎念道：“我讓你兇讓你惡，我讓你飛揚跋扈……你走了，我還活得好好的……走吧，永遠也不要再回來……”

連薇倚靠著執明，道：“他瘋了。”

執明撫了撫她的發，道：“愛痕糾纏，欲念交織，容易迷失自己。”

三人轉身走出院子時，皆是一愣。沈夫人不知何時醒來，眼下正安靜地站在門口，看著樹下沈老爺那瘋狂的樣子，臉上不悲不喜，似乎連一絲表情都沒有。

后來她回過了神，對三人柔柔一笑，意外地淡定，而后讓府中家丁前來把這廢棄的院子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