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少陽再次睜開眼時,昏暗的燈光使他感到了一絲熟悉,扭頭看了看,忽然發現不遠處的方桌前,陸師兄正倚著手臂休息,于是林少陽輕輕的便叫了一聲:“陸師兄。”
聽見有人叫自己,陸一鳴從沉睡中醒來。
而后目光直往床頭而去,一看是林少陽醒了,便走過去,一邊笑道:“林師弟,你醒了!”
林少陽點了點頭,在陸師兄的幫襯下坐了起來,同時也倍感疑惑:自己不是在那個大院門前暈倒的嗎,怎么現在就到這兒來了?
于是看著陸師兄,不解的道:“陸師兄,我怎么會在這兒啊?”
陸一鳴便解釋道:“這你就要感謝你的那個朋友了,他帶你去醫館治了傷,之后想把你背回家,可路上時遇見了等你的喬大爺,然后就把你送回來了。”
“那他現在在哪兒?”
林少陽知道陸師兄說的是江北然,趕緊詢問一下他的蹤跡。
陸師兄不由一笑,道:“在你房里住著呢!他說是他救了你,以后你的命就是他的了,所以三四天了,都在你那屋子里歇著,偶爾也學著練練手刀式,為了方便照顧你一些,我也就讓他住,把你安排到我這兒來了。”
林少陽一怔:“那他......。”
可接下去,他竟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陸師兄又笑道:“他是個不錯的朋友啊,林師弟。這份感情你得好好珍惜,畢竟現在能交到愿意救你命的朋友,不容易了。”
林少陽嘆口氣,低聲道:“是啊,他小江北這次為了救我,估計是敗盡家產了。那些錢關乎他的夢想,這胖子在救我時一定也糾結了好久,但他還是拿著錢來了,陸師兄你說的沒錯,我有幸,交到了一個好朋友。”
“只是這個好朋友在之前還預謀著把我買到花柳巷,去做老鴇子吹燈拔蠟的伙計。”
但這句話林少陽并沒有說出來。
江北然這個朋友他認了,以后就是以命相交。
那家伙說的沒錯,自己的這條命是他的了,只是這命賣得有些便宜,才十個金幣。
那胖家伙也算是賺到了,用十個金幣買了一條未來修士的命,他也不虧。
林少陽一邊想著,嘴角浮現出一抹無奈的笑意,但心里卻倍感幸福。
終于,他在這圣朝有了一個愿意救他命的朋友了。
此時,陸師兄卻突然收起笑臉,眉心一凝,看著林少陽疑惑道:“對了,林師弟,你怎么會賭錢呢?而且還欠了柳家那么多賭債?”
林少陽趕緊搖了搖頭,解釋道:“陸師兄,我在這兒也好幾個月了,你看我像是喜歡賭錢的人嗎?他們要找的人叫林妙芝,可我是叫林少陽,只不過.....,只不過長得相像而已,他們就說我是林妙芝,非得讓我還錢,還把我打成這樣。等著吧,這仇我記下了,一定會討回來的。”
陸師兄點了點頭,道:“這確實像柳老鬼的作風,不過你想報仇的話,只怕不易。”
林少陽不假思索,回道:“我知道,報仇如果容易的話,那就不叫報仇了。”
陸一鳴的臉色開始變得有些沉重,起身又坐回桌前,看向林少陽,突然問:“你知道柳生一嗎?”
“柳生一?”
林少陽想了想,沒聽說過這人啊,便搖了搖頭。
陸一鳴笑了笑,又道:“柳生一就是柳老鬼的兒子,如今在青州云欒峰修行,已經是一位初品修士了。”
對于陸師兄的這句話,林少陽聽出了很多內容,比如那個掌柜的叫柳老鬼,他還有個兒子叫柳生一。
但最讓他在意的,還是青州云欒峰,以及柳生一的初品修士。
很顯然,這應該就是陸師兄想要告訴他報仇的“不易”了。
可是不行,柳老鬼欺人太甚,無論如何這口氣他都要出。
不過青州云欒峰以及柳生一的初品修士到底會讓他的報仇之路如何的“不易”,林少陽并不知道。
于是他就問陸師兄:“這青州云欒峰和初品修士很厲害嗎?”
陸師兄卻反問道:“你不知道?”
林少陽搖了搖頭,胡謅道:“一直都在鄉野間生活,哪有機會聽說這些?”
陸師兄微微一笑,惋惜道:“是啊,我也是從小就在鄉野,若是能早些接觸這些,只怕現在也是個修士了。”
林少陽不由有些震驚,疑惑道:“憑陸師兄的身手難道還不是修士嗎?”
陸一鳴搖了搖頭,笑道:“我頂多算個世俗武夫。”
林少陽愣了,道:“要是連陸師兄都不算修士的話,那這修士豈不是....。”
陸一鳴笑道:“沒錯,想成為一個真正的修士很難,柳林鎮數百年來也只有柳老鬼的兒子柳生一算一位,其他便再也沒有了。”
這句話仿佛給了林少陽當頭一棒。
幾百年才有一個!?
這怎么可能?
可看陸師兄的模樣,又怎會騙他?
一時間,林少陽眼中充滿了沮喪,道:“那...,我們還有希望嗎?”
沒想到陸師兄又笑了笑,看著林少陽那副沮喪的模樣,寬慰道:“以你們的年紀來看,成為修士還是大有可能的,所以無須擔心。”
直到聽到陸師兄的這句安慰,林少陽才又寬心不少,可又感到不解,問道:“這成為修士與年齡有什么關系?”
陸師兄道:“成為修士首先要悟道,悟道成功后,靈泉生變,就需以一定的方法灌頂,開脈,然后接引天地靈氣,洗練筋骨,鑄造鋼筋鐵骨之軀,達到這一步的,是為初品修士,又叫靈泉修士。而人一旦超過三十歲,靈泉便會定型,失去張力,再難承受灌頂,開脈,和接引靈氣的難關,我如今已是四十有三,成不了修士了。”
陸師兄這四十多歲的年紀到沒怎么出乎林少陽的意料,只是他的話讓林少陽聽得迷迷糊糊。
只聽出柳生一是初品修士,那他就是鋼筋鐵骨之身,其它像什么灌頂,開脈,靈泉之類的,林少陽則是一竅不通,完全不知道陸師兄在說什么。
不過,這也讓林少陽更加好奇,趕緊又道:“那...,陸師兄,這靈泉在哪兒?灌頂開脈又是啥?你能再給我講講嗎?”
陸師兄點頭笑道:“好,既然你志在于此,便多說一點也無妨,這靈泉又叫心府,現在圣朝有些人又開始叫它心臟,這是我們生命的源頭,靈泉的跳動掌控著人體的存亡,所以靈泉至關重要。至于灌頂,便是頭頂的一個穴位,也既是發旋的中心,這是引用藥力入體的最好通道,從古至今大多數門派的灌頂之法,都是借助藥力的作用;開脈是在灌頂之后,藥力將全身經脈充分活絡的前提下,以特定方法將經脈貫通的過程。”
林少陽聽著陸師兄的解釋,神情有些入迷。
這些理解起來也并不難,就是先熱身,在跑步的道理。
只是弄明白了灌頂開脈后,林少陽又對陸師兄所說的悟道來了興趣,于是又問:“那這悟道又當如何?聽起來似乎要比其他的都深奧啊。”
陸師兄點了點頭,道:“不錯,圣朝人口萬萬數,但修士卻不過百萬,這其中很大的原因便是太多人無法完成修士的首要難關,悟道。所謂悟道,并非是悟天下之道,四海之道,也不是悟眾生之道,萬世之道,而是悟自己的道。”
“悟自己的道?”林少陽皺眉。
陸師兄點了點頭,又道:“不錯,悟自己的道。可這世間大多數人能看出別人的道,卻無法悟出自己的道,因此這也注定大多數人無法成為修士。”
林少陽似有所悟,緩緩道:“想來修士修的便是自己的道,如果悟不出道,那又修什么呢?”
“就是這個道理。”
陸師兄望向林少陽,眼神中帶著一絲驚喜,又道:“所以,如果你想成為一名修士,首先就得悟出自己的道。在你們幾人當中,我看南師弟是最有希望悟道成功的。”
林少陽不覺也是點了點頭,同意陸師兄的說法。
南妙音確實是最有希望悟道成功的,因為他現在就是在走自己的道。
他的道,便是證道,證道有仙。
“那我的道又是什么呢?”
林少陽不覺反問自己:“難道就是為了成為修士嗎?這好像也不是道啊?頂多算是一個目標。為了復仇?”
“道...是什么?”
“......”
林少陽一時想不出自己的道,心境也因此突然就亂了起來,之后牽動身上的傷口,讓他覺得渾身都開始痛。
但他忍住了這痛,又問陸師兄道:“柳老鬼品行那么壞,他的兒子又是悟了什么道呢?”
陸師兄思緒良久后,方才緩緩說道:“也許悟道與好壞無關吧,天下有萬法,那自然也應有萬道,萬道得其一而修之,是機緣,因此并無好壞之分。”
林少陽便嘀咕:“那我現在找不到自己的道,是不是機緣不夠?”
陸師兄輕輕一笑,點了點頭,道:“也許吧,但你們都還年輕,無論是自身感悟的道,還是機緣巧合下得到的道,都有時間去等待。”
陸師兄的這句話如同一劑定心丸,使得林少陽紊亂的心境得以安定下來。
可隨即他又倍感無奈,嘆息道:“那也不知要等多久,只怕等我悟道成功,成為修士那天,那柳老鬼早就死了,我這仇豈不就報不成了。”
陸師兄頓時也是一臉無奈,道:“我與你說了這么多,一來是想讓你了解一下什么是修士,二來就是為了讓你看清差距,阻止你報仇,你怎么就沒聽明白呢?”
林少陽聽著陸師兄這話,忽然就有些不高興,低沉著聲音道:“陸師兄,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這仇我一定得報,就算不取他們的性命,我也得弄斷他們的手腳,不然我也沒必要學本事,更不用去做修士,這一身傷,就算白挨他的了。”
陸一鳴看著林少陽說話時的模樣,便知這孩子已經鐵了心要報復柳老鬼。
他明白繼續勸說已經不管用了,于是就換了一種方法,道:“那行,既然你鐵了心要報仇,我也不阻難你,不過你得答應我,在沒有成為修士的那天,你絕對不能動手。”
林少陽頓時一臉困惑,看著陸師兄道:“為什么?”
陸一鳴卻是冷哼一聲,道:“因為我不想你去送死。柳老鬼的兒子柳生一已經是初品修士了。一個初品修士,對于青州那些地方來說雖然不算什么,可對我們這小小的柳林鎮,那就是絕對的高手,即便是門主,只怕也沒有把握能打得過他,更何況你知道他在青州云欒峰有沒有結交什么勢力?你可知在初品修士之上,還有黃階修士,玄階修士,地階修士,天階修士,你敢斷定你能打得過?你現在不過也就比普通人強上那么一點點,你...,你怎么就敢報復一個初品修士的父親?”
看著陸師兄那一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表情,林少陽有些退縮了,報仇的心思也不再如先前那般穩固。
陸一鳴見林少陽臉上開始出現一些惶然之色,才想起自己有點言語過激了,生怕這會毀了孩子的心境,語氣隨之又溫和不少,道:“但如果說你能成為修士,努力修行,提高境界,超越了柳生一,那你報仇不僅有一戰之力,而且也能確保自己性命無憂,如此才是上策,而不是在實力不濟時,以卵擊石,自討死路。”
陸師兄的這幾句話似乎說到了林少陽的心里,他點了點頭,但并未說話。
而說了這許多話的陸師兄也知道今晚說的夠多的了,所以站起身,推開門,走向了屋外。
門外此時月朗星稀,風景很好,很適合練刀。
陸師兄深吸了一口氣,跟著腳尖一點,身影便消失在了后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