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歌心里慌得一比。
宋長虎嗓門大,聲音粗曠,另一邊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昨夜夢中之事頭兒也知道?
細(xì)思極恐啊!
我和他的夢連在了一起?
不對,那團(tuán)霧是頭兒的夢,是我主動觸碰進(jìn)入了其中,夢中經(jīng)歷之事并非只有我記得……
聯(lián)機(jī)做夢了解下?
可這是如何做到的,自己又沒個系統(tǒng),全身上下的東西不過一把刀,一個裝著幾兩銀子的錢袋。
等等......陸長歌下意識下意識看向手腕,上面戴著娘唯一留下的東西,石珠手串。
“所有人,出發(fā)!”
宋長虎一聲高喝,隊(duì)伍繼續(xù)啟程,目標(biāo)長安城。
只有那被護(hù)送的一家三口坐馬車?yán)铮匾谷藗兌际峭讲剑迷诖蠹叶际俏浞颍惶熳邆€百八十里問題不大。
隊(duì)伍上路,陸長歌也只好暫且將此事擱置,準(zhǔn)備等晚上歇息時再做研究。
“陸長歌,到了京城啥打算?”
“教坊司很大,我想去看看。”
“俗氣!”景陽給了個鄙視的眼神。
“聽聞京城花魁天下聞名,美若天仙,一顰一笑都能讓人失魂落魄。”
“有這么神,仔細(xì)與我說說!”
“算了,俗氣。”
“別呀兄弟,花魁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倆能有個共同話題,路上不寂寞。”
“呵呵。”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話題轉(zhuǎn)變也極快。
景陽看了眼馬車,低聲道:“哎,你知不知道那馬車上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陸長歌搖頭,“不過絕不簡單。”
宋長虎是京城總部的人,他的手下比外面的守夜人強(qiáng)多了,那這次任務(wù)為何不帶?
根據(jù)其余同僚的對話分析,他們也都是從各個縣被調(diào)出來的,壓根不知道護(hù)送的究竟是何人。
那么有一種可能,這次任務(wù)是秘密執(zhí)行,宋長虎無法明面上調(diào)動自己手下。
問題又來到了馬車?yán)锏囊患胰松砩希羰瞧胀ㄈ巳ラL安需要守夜人護(hù)送嗎?還是秘密行動?
他們身份必然不一般!
那少女雖然膽子小,但有大家閨秀的氣質(zhì),老爺子更是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定是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之人。
“我倒是從同僚處聽到個消息,他們是從渝州城出來的。”
“渝州城?”
陸長歌摸著下巴想了想,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眸一亮。
“是不是想到什么了?說來聽聽。”
“沒啊,你想多了。”
“能不能做兄弟了,我打探的消息都毫無保留告訴你,哎。”景陽故作傷心。
“得,那我也告訴你個秘密。”
“快說!”
見陸長歌比了個手勢,景陽急忙配合的將耳朵湊過去,滿臉期待的等待后文。
“我是你爹。”
景陽先是一愣,隨后當(dāng)場跳腳:“小爺我跟你拼了!”
其實(shí)陸長歌還真發(fā)現(xiàn)了個秘密,插科打諢不過是有所顧忌。
這位駕車的車夫同樣不是一般人。
昨晚夜魔突襲,他就在不遠(yuǎn)處靠著柱子躺著,斗笠蓋在臉上,從頭到尾竟是連一眼都未看過來。
不知那斗笠下藏著怎樣的表情......
還有他的手,也讓人在意。
陸長歌不敢說,若是自己猜測不錯,便是說得再小聲也會被聽到,還不如藏在心里。
........
馬車內(nèi)。
寧清蘭不滿噘道:“爹,我們在渝州城待得好好的,為何要回長安?還走得如此匆忙,我的丫鬟和衣裳都還留在家中呢!”
這一路走來她心驚膽戰(zhàn),夜不能寐,精神一直處于高度緊張狀態(tài)。
“內(nèi)憂外患,需要新棋落盤。”
“老爺,你就不怕回去后再遭打壓?京城暗流涌動,上下腐敗,我怕你.....”
“正因如此,我才更該回去。”
寧山岳抖了抖袖口,面色帶上了幾分凝重:“這一行,能否順利到京城還是個未知數(shù)。”
“怎么會?”女兒寧清蘭張了張小嘴,“有如此多守夜人護(hù)送,也不夠么?”
“就怕有人不想我回京。”
寧山岳深吸一口氣,音量陡然加大,也不知是要說與誰聽:“若是危難當(dāng)頭,請護(hù)好我女兒。”
馬車布幔外,頭戴斗笠的的車夫揚(yáng)起長鞭:“駕!”
黃昏時,一行人順利到達(dá)青山客棧,夜幕將至,這里是最佳落腳處。
這種官道上的客棧都設(shè)有陣法保護(hù),入夜時分自行催動,可抵御尋常夜魔入侵。
安排那一家三口入住后,宋長虎開始分配任務(wù),“你們幾個,守上半夜,你們下半夜。有事沒事別大驚小怪的,明白?”
“明白!”眾人齊聲。
“小二,上酒,再切十斤嫩牛肉,今兒老子請客!”
一群守夜人圍了兩桌吃肉喝酒,氣氛頓時就活躍了起來,大家也算是弄懂了這位頭兒的性子,雖然暴躁,但特別耿直!
“頭兒威武!”
“老大我敬你一杯!”
“都特娘的少喝點(diǎn),喝醉了耽誤事休怪老子不講情面!”
這話一出大伙可就沒人敢貪杯了,加入這隊(duì)伍的都是為了豐厚酬勞,以及去京城發(fā)跡的機(jī)會。
若是喝酒誤了事,不僅銀子沒了,命可能都得賠上。
宋長虎看了眼門外,對陸長歌道:“你,去喊外面那個進(jìn)來吃點(diǎn)。”
“好的頭兒。”
來到院中,見那位戴著斗笠身穿布衣的車夫正打理馬兒,陸長歌喊道:“兄弟,頭兒叫你進(jìn)去,有肉吃。”
“不餓。”車夫搖頭。
天色漸暗,夜幕降臨。
陸長歌今晚守下半夜,寅時前可以休息。可他和景陽只有一張床,最后實(shí)在受不了這貨臭腳,跑桌上趴著睡去了。
他準(zhǔn)備試試昨夜之事是否偶然,若不是,必定是這手串有古怪!
睡覺。
........
再度睜眼時,灰蒙蒙的混沌空間映入眼簾,與昨夜一模一樣。
可這次陸長歌看到了三團(tuán)霧氣,兩近一遠(yuǎn),顏色均不同。
若猜想不錯,這霧氣應(yīng)當(dāng)是別人的夢境,說明有三個人在做夢?
陸長歌來到最近的綠色霧氣前,感到里面充滿了生命盎然的氣息,探出手,劇烈的吸力頓時將他吞沒。
天旋地轉(zhuǎn),世界破碎重組。
這次他出現(xiàn)在一戶宅院中,桿上晾著的衣服隨風(fēng)搖擺,院子邊角種了些蔬菜蘿卜,幾只老母雞被圍在籬笆中咯咯叫,時不時低頭啄一下地上的蟲子。
院中有兩人,一個濃眉大眼的漢子,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蘿莉。
“頭兒?!”
陸長歌覺得好笑,怎么又是宋長虎......頭兒的夢可真豐富啊!
他決定先靜觀其變,不出聲對方似乎無法發(fā)現(xiàn)自己的存在。
“爹爹,你說了回家要給我?guī)Ч鸹ǜ獾模篁_子!”
“害,爹爹這不是沒買到嗎,不過有糖葫蘆,看!”宋長虎從懷里摸出根冰糖葫蘆,笑盈盈的在女孩面前晃了晃。
我的天,粗鄙的頭兒也有如此溫柔的一面,長見識了。
等等!
自己壓根不知道宋長虎有個女兒啊,更別提知曉她長什么樣子了!
所以這必然是頭兒自己的夢,而我是進(jìn)入夢中的客人。
想法得到印證,陸長歌心神振奮,今夜便不打擾頭兒做夢了,還是退出去吧。
念頭一動,回到了灰色混沌空間。
這次他來到那團(tuán)白色霧氣面前,綠色充滿生命力,是頭兒夢到了女兒正開心,那白色又代表什么?
陸長歌伸手去觸碰,卻被猛烈的排斥了開來!
進(jìn)不去?
夢關(guān)乎精神,這個世界有神識,也就是說夢境主人神識遠(yuǎn)遠(yuǎn)強(qiáng)過自己.......
根據(jù)所處方位來看,綠色霧是頭兒的,這白霧比頭兒強(qiáng)了不止一分半點(diǎn)!
可隊(duì)伍里都是黃字級守夜人,除了那位神秘車夫。
有意思。
最后是那遠(yuǎn)方的紅色夢境,雖然離得極遠(yuǎn),可對于這個世界的陸長歌而言不是問題,一念便至。
來到猩紅色的霧前,忽然生出幾分心悸。
“進(jìn)去看看。”
嘩嘩嘩.....大雨傾盆。
陸長歌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雨幕中,站在泥濘的地面上,暴雨狂野地沖刷著一切。
一道閃電劃過夜空,天際如白晝,驚雷在耳畔轟隆炸響!
這又是誰的夢?
“殺!!!”
林間忽然傳來高聲嘶吼,緊接著亮起數(shù)十雙猩紅色瞳孔,他們呼喊著沖殺而來,目標(biāo)赫然是陸長歌。
是夜魔。
看見如黑潮般的夜魔沖殺而來,陸長歌只感覺頭皮發(fā)麻,渾身冰涼。
上次遇到的兩只是散魔,不足為懼,往往散魔的下場都是七天后變成行尸走肉。
可這群夜魔顯然是有組織的進(jìn)攻,這種群體通常都有高階夜魔統(tǒng)帥!
好在這只是夢境,他沒有害怕。
嗒嗒嗒.....無數(shù)腳步聲從耳邊掠過。
這群夜魔眼中壓根沒有自己的存在,它們有別的目標(biāo)。
陸長歌猛然回頭。
只見那傾盆暴雨中立著一座客棧,招牌上刻著四個大字:青山客棧。
不過片刻,客棧陣法被強(qiáng)行沖破,慘叫聲和雨聲交織成一片。
這是誰的夢?
第一眼看到的會是夢的主人,所以這是某只夜魔的夢,他夢見自己在攻打青山客棧。
正當(dāng)陸長歌思緒飛轉(zhuǎn),夢境突然破碎,他也被迫回到了灰色空間中。
夢的主人,醒了。
.........
青山客棧北三十里。
洞穴門口,一只靠在巖壁上的夜魔幽幽醒來,打了個哈欠。
“哎,為什么我們就得在這里留守。”
“倒霉唄。”
“剛做了個夢,我?guī)ь^沖鋒攻破那客棧,老大還特地留了個細(xì)皮嫩肉的小妞兒給我,那滋味....簡直不提了!”
“哈哈,夢里什么都有。”
“老大他們應(yīng)該也快到了吧?要是能抓兩個回來留給我們就好了,皮糙一點(diǎn)的也能下口,我不挑。”
..........
陸長歌猛然從夢中醒來,顧不上叫床上酣睡的景陽,直奔宋長虎房間。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夜魔能做那樣的夢絕非偶然,定是心中有這樣的念頭,如此說來,這客棧就不安全!
“頭兒,頭兒!”
片刻后,宋長虎用力拉開房門,面色慍怒道:“你小子活膩了是不!”
自己正跟可愛的女兒互動呢,美夢就這么沒了。
“頭兒,這客棧不安全,我建議連夜動身!”
不安全......聽到這莫名其妙的建議,宋長虎愣了愣,“你讓老子帶這么多兄弟趕夜路?”
夜晚出行,除非你對自己實(shí)力極其自信,否則是找死。
可此行任務(wù)是護(hù)送,宋長虎斷然是不會冒這個險的,不過,他倒是好奇這小子為何會突然來這么一出。
沉聲問:“說說理由?”
這怎么說,總不能說夢到的.....
陸長歌腦子轉(zhuǎn)得快,當(dāng)即想了個理由:“這里曾數(shù)次被夜魔突襲,且不是游蕩散魔,我懷疑附近有高階夜魔盤踞,在此久留可能被當(dāng)成獵物。”
“你他娘的早些時候怎么不說!”
“我....我剛才想起來。”
宋長虎也沒再發(fā)怒,畢竟這小子出發(fā)點(diǎn)是好的。思索片刻后道:“就算真是如此,也不能冒險夜行!”
“頭兒…..”
陸長歌還想勸說,可對上了頭的堅(jiān)定目光,無奈道:“好吧,那頭兒你留個心眼,我去守夜。”
畢竟自己這番話沒有任何切實(shí)根據(jù),僅憑一個夢可沒有說服力。
哎,希望是我想多了。
回到房間叫醒景陽,陸長歌面色嚴(yán)肅道:“起床守夜去,今晚或許會有突發(fā)情況。”
后者苦著臉:“換班時辰還沒到呢,這是在客棧里,有陣法守護(hù)的,別瞎操心!”
“別廢話,就怕萬一。”
“行行,我看你就是太緊張了,到京城得好好找個姑娘放松。”
景陽正伸著懶腰,客棧外忽然傳來震天嘶吼聲,讓得他的動作陡然僵硬在半空中。
“殺————!”
他猛地扭頭看向陸長歌,眼中充滿難以置信,“是....是夜魔群?你怎么知道!”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便如密密麻麻的鼓槌敲在心頭,讓得景陽面色發(fā)白,如墜冰窖。
“別廢話,拿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