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過去時，屋門緊鎖，竟有兩個宮人詢問是否要將門砸開。

他不禁眉頭皺起，怒斥那兩人，“大膽，沒有上頭的吩咐，你們怎敢私下決定？”

其中一個宮人訥訥的上前，開口道，“屋子里面沒有動靜，奴婢等這也是擔憂。”

“若是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林公公也沒法子向陛下交代。”

林恩在內侍總管這位置上，坐了很多年。

他能坐穩這個位置，除了是皇帝做太子時候就侍奉在他身邊之外，還因為他聰明，且很識時勢。

此時林恩雙眸瞇起，對著院子門口的禁衛說了一句，“將這些宮人都抓起來，檢查她們身上的東西和住處。”

幾個宮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綁起來，忙一個個跪在地上求饒。

林恩沒搭理，而是走到緊鎖的門前。

道，“皇后娘娘，外面的宮人奴才都已經綁起來了，陛下那邊奴才也留了人，等陛下知道后，會過來。”

至于皇帝會不會立刻過來，林恩拿不準。

因為他現在，確實不知道陛下到底是想讓皇后活下來，還是想讓她悄無聲息的死去。

不過兩刻鐘，林恩的疑惑就有了答案。

皇帝過來，身后還跟著趙嬤嬤。

趙嬤嬤是已經將太后囑咐她的那些話告訴給皇帝的，后面她也識趣的要離開，不過沒走幾步，就被皇帝叫住，讓她也跟過來。

趙嬤嬤也不知她為何被叫過來，此時很是不安。

有皇帝的吩咐，緊鎖的門終于被打開。

也露出里面的場景，皇后似乎精心打扮了一番，穿著一身正紅加明黃的鳳袍，十分端莊的坐在那。

“陛下。”她未站起身，只是淡淡的看過去。

皇帝見她這般神色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從前皇后愿意給他看到的一面。

“都出去。”

林恩有些憂心，皇帝搖了搖頭，示意他也跟著出去，林恩只能作罷。

“沒想到陛下竟還會在乎我的性命嗎？”

“真是可笑得很。”

皇后笑了笑，卻一股子凄涼的味道，“陛下一定是在看笑話吧，你還沒有殺我，另外卻有人要殺我。”

“而要殺我的人，竟還是我的至親。”皇后直接點破了要殺她的人。

她此舉不是已經準備和竇家走到對立面所以破罐破摔，當然她現在與破罐破摔也不差多少了。

而是知道皇帝遲早會查出來，所以早知道和晚知道，并沒有差別。

“陛下，你一定恨我。”皇后嘴角不著痕跡的輕輕勾了勾，配上她的神情，竟十分的詭異。

可惜皇帝沒看向她，而是自顧自的坐下來。

“朕這些年，一直當你是太子妃，是皇后。”

皇后又想笑了，不過這次是苦笑。

她自求父親要做太子妃那日起，便知道日后會是什么日子。

可等這些日子真的和她想的一樣之后，她又不能滿足了。

眼前的這個男人，可以對衛婉卿那樣的溫柔癡情，為什么不能將這溫柔和癡情，分一點點給她呢。

她至始至終要的，哪里是太子妃和皇后的位置。

“太子……他在成婚前，可曾對你說過他心里另有其人？”

皇后原本的情緒被打斷，此時一怔，下意識點頭，“是有過，只是他的太子妃一早便定下，所以便沒應下，他才多大，指不定過段時間就忘了。”

皇帝面色淡淡，心里也說不清是怪皇后還是怪他自己，對太子的教育和關心上，他和皇后都做得很差。

致使這個孩子，長成現在這樣的性子。

不過好在他也不是完全沒有優點，但皇帝心里又很矛盾，如果太子真的能狠下心與竇孓合作，殺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又未嘗，不能坐穩皇位。

所以在知道太子第一時間就找太后求助，皇帝又是欣慰于原來太子不是那么一無是處，又是失望于他竟真的不能坐穩皇位。

盡管心里希望他和阿婉的孩子擁有這世間最好的東西，包括但不限于皇位。

可皇帝也明白，如果阿婉還活著，她是不愿自己的孩子被皇城困住，所以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猶豫。

“你不是一個好母親，朕也不是一個好父親。”皇帝神情頓了頓，“不過，你卻有個好兒子。”

這是在那件事之后，兩人第一次這么和諧的坐在同一個屋子里說話。

皇后曾無數次的幻想過與皇帝再次相見，會是什么樣子，可她完全沒有想過，會是現在這樣。

“那日懲罰原是過了的。”皇帝看著她，“不過朕知道，你不待在這里，在外面也要鬧出事情，索性就在這里待著，朕不會讓人苛待你。”

皇后不知皇帝知道的真相，皇帝也不知皇后心里藏著的秘密。

所以兩人才能如此維持著面上的和諧。

皇后想到自己心里藏著的秘密，不自在的偏過頭，“那日，我也言辭過激了些，不知怎么……大概是嫉妒沖昏了頭腦。”

怎么可能不嫉妒呢。

皇后看著眼前的男人，腦海里忽然想起十多年前的諸多畫面。

她是親眼看著那兩人如何相愛，衛家管的嚴，衛家的孩子年紀小的時候尋常是不得出門的。

她知道皇帝為了去見衛婉卿，經常悄悄去翻墻，就為了給她帶皮影戲表演給她看，帶外面時興的胭脂水粉，帶故事有趣的話本子。

她那時就在想，如果她能從這個男人身上得到即便是衛婉卿得到的十分之一的愛，那也好啊。

所以她求了父親，想嫁過去。

起先她沒想過成為太子妃，因為衛家的權勢并不低，可不知怎么，衛家倒臺了。

她很開心，也如愿成了這個男人的太子妃。

可是成為太子妃的日子，和她想象的一樣，又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她得到的是敬重，而非男女之愛。

這多可笑。

旁人皆羨慕她這個皇后得皇帝敬重，就算后宮嬪妃有子，也絲毫沒有影響到她的地位。

可若是讓她選，她寧愿要男女之愛，哪怕是騙她的寵愛，也比相敬如賓要好。

在此刻，皇后突然有些后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