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面上的熱度稍稍減少，她才抬起眼眸回看過去。

此時天光大亮，太陽高高掛著，微風徐徐而吹拂，她伸出手握住被吹來的一縷發絲，微微起身撲到他的懷里。

元閬雖對她這一舉動頗覺得意外，不過很是受用，瞇了瞇眼睛收緊了雙手。

在他懷里像個鵪鶉似的縮了許久，直到發現她緊緊貼著的胸膛不斷起伏，她才以手撐著他的胸膛，目標明確的吻在他微涼的唇上。

還是在白日，她又清醒著，這對盛瑾姝來說，確實是一個極為大膽的舉動了，所以元閬一瞬間渾身一僵，良久才一手按住她的后腦，加深了這個吻。

過了許久，元閬呼吸略有些急促的將人放開，連神色都瞧著不同。

盛瑾姝察覺到自己腿邊的灼熱，又是害羞又是心虛，最后也沒將人放著不管，而是特意倒了一杯冷茶過來。

元閬：“……”

他沒好氣的將她發髻揉得亂糟糟的，才一口氣將冷茶飲盡。

到了第二天，盛瑾姝便拿到了關于衛商當年的謀逆案整理。

沒有野史中亂七八糟的猜測，加之又是整理好的，她順著看下來幾乎能在腦中重現當年發生的事情。

這些資料來自于大理寺而非史官，所以其中的真實性要更多。

翻到最后，在末尾看見衛氏族人經過反復確認，無人生還幾個字時，不覺皺了皺眉。

通常情況下，就算是犯了極大的錯滿門抄斬，如果府中有未滿三歲的嬰孩，也會饒過不處置，或者將之賣成下奴，而非一起處斬。

而據這冊子上所記載的，光三歲以下的嬰孩，便有六人，皆繞著京城三天最后被斬首。

連尸首都是隨意拉到荒野扔至一邊，沒人敢得罪先帝，自然不會有人冒著被砍頭的風險為被砍頭的衛氏族人掩埋尸體。

她漆黑的瞳孔收縮，手上猛然用力，冊子也被這力道握得皺起。

衛氏族人，確認無人生還，這是大理寺的記載，應當不會有錯。

她心里沉重的同時莫名又是一松，這么說的話，她先前的不安應該只是巧合了。

也是，天底下長得像的那樣多，只是湊巧他們更像一點。

至于衛昭和謝念卿之間的關系，大抵只是朋友。

盛瑾姝將冊子放下，刻意忽略許多的疑點和不安。

她望著窗外，透著被打開的窗子看著已經長得枝繁葉茂的樹，最后緩緩垂下了眼眸。

如果她正對的地方有一面銅鏡，她一抬起頭就能發現，自己如今的神色并不如她刻意表現出來的那樣震驚。

雙目泛紅，眉頭微蹙，眸底掩藏不住的擔憂與急切。

……

因為皇帝在朝堂上幾次表揚太子，群臣雖覺得皇帝一會批評一會表揚頗為奇怪，不過君心難猜，他們也只能順從君心，跟著將目光轉到太子身上。

元澈察覺到眾人面對他時又多了幾分尊重，心里自然滿意。

這一滿意，就去甘露殿，說起柔貴妃一事。

其實最開始他也沒想起來這檔子事，只是元序從早到晚的在他身邊轉悠，又費盡心思給他搜羅新鮮玩意，又給他出謀劃策。

所以到最后，元澈很信任元序，尤其是聽了元序的話所做出的兩個決策得到皇帝嘉獎后。

他在林恩的帶領下走到甘露殿，林恩自然在甘露殿門口等著。

路過時看著林恩低下頭，元澈很有些不滿。

他不止一次的想要收買林恩，然而卻沒有一次能成功的。

元澈又是氣惱于林恩軟硬不吃，也放心于林恩的性子同樣不會被其他皇子收買。

皇帝權力下放給其他皇子，這點確實動搖了太子在群臣心中唯一的位置，不過談威脅卻不能。

所以在皇帝明顯在朝堂上嘉獎太子的做法，明里暗里只認太子的臣子們心底才一松。

元澈走進去之后，將來意說明。

皇帝聽完右手猛地一動，宣紙上的字暈開。

他面無表情的抬起頭，問道，“你與元序感情很好？”

元澈拿不到皇帝此時的情緒，只能斟酌著回答，“兒臣與四弟同為父皇的子嗣，自然感情極好。”

皇帝繼續木著臉，沒應下也沒拒絕，只是指著門口，“你出去。”

“父皇？”元澈驟然睜大眼睛。

他與皇后生得實在像，這就導致皇帝從前對他的憐惜漸漸的也跟著轉為了厭煩。

不用太后勸說，皇帝也知道自己不該這么對皇后和太子，可都已經是皇后和太子了，他們還要什么？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他確實生過廢太子的念頭，不過卻不是因為偏愛誰，而是珠玉在前，一塊磚頭再是漂亮，那也只是一塊磚頭。

太子聽皇后的話時，雖然不會顯得格外愚蠢，可他是儲君，是未來的天下之主，如何能任何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主，要問自己的親娘？

而他從前的念頭在太后幾次怒罵過以后便沒生出來了，如今這些動作，也只是覺得既然朝堂風平浪靜，太子沒有任何的競爭對手，這對母子倆卻還是要鬧。

那他不如就鬧得大點，正好借此查看太子的資質究竟如何。

這一查看，叫皇帝從前已經滅了的念頭，又如春筍發芽般沖破泥土，漸漸茁壯成長。

被自己的親娘牽著走，他尚且可以安慰到底是親母子，做母親的不會害兒子。

可如今呢？

明明從前感情也沒那么好的兄弟，現在倒像是能為對方付出一切一樣？

在元澈要轉身時，皇帝冷著臉，沉聲道，“柔貴妃是元序的生母，如何要你過來？”

元澈此時想得有些多，以為皇帝這是在考驗他，便轉過身拱手，“一則兒臣與元序是兄弟，二則柔貴妃是比饒公主，兒臣以為為了兩國交好，該給柔貴妃她應有的臉面。”

這回柔貴妃是遭了自己遷怒的無妄之災，皇帝自然很清楚。

他近來心情煩悶，晚間夢里腦海往事不斷翻涌，等醒來卻是一場空。

他用從前失去的，換來的如今所有的，竟讓他經年而后，日日夜夜都后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