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個緩解情緒的方式，她卻笑個不停，季東亮只有等著柳婕笑完再說……

“對不起……”柳婕越想忍住不去笑，反而越想笑，見對方不說話，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沒有關系，其實我不介意別人叫我賈醫生，我的目的只是想讓你放松下來?！?

“謝謝”他這么一說，柳婕深吸了口氣，但臉上依舊掛著笑容。

“你笑點很低，說明為人善良，理性不感情用事，想象力非常豐富，可以舉一反三，屬于自娛自樂型的?！?

“謝謝你夸獎，想辦法讓自己開心……我倒是經常這么做”柳婕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不過，這樣做是不是很奇怪？”

“嗯……，如果說單單的只是自娛自樂，沒什么奇怪的，很多人都是如此，只是多與少的區別，還有每個人讓自己開心的方式不同，但行為是否奇怪，這要看你的出發點是否與常人不同。”

“哦？如何理解審視出發點？”

季東亮慢慢適應了自己得聲音：“怎么理解其實很簡單，就是你因何而自娛自樂，至于如何審視……這個問題很廣，因人而異，有的人就是單單心理上的作用，有的人是身體因素比如好動，或者工作壓力過大找方法減壓，還有孤獨、委屈等等，都可以成為自己尋找開心的出發點?！?

柳婕猶豫了一會兒：“我……好像忘記這么做的初衷，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這不奇怪，對這種能讓自己開心的舉動，大部分人都是在不知不覺中開始的，起初都是由一些簡單小動作演變升級而來，特別是像你這樣想象力豐富的人，思路活躍讓大腦不停的在轉動，為減輕疲勞不自覺的產生某種習慣也是有可能的?！?

“可以確定下來……是我大腦活躍的原因嗎？”

“不不，這只是個因素，根據我們之間短暫接觸，已知的某個點得出的結論，但這并不全面，心理學不是因為單一的線條就可以下結論的，我需要對你的過往、生活、環境等等做個系統的了解，結合你自娛自樂的方式，綜合判斷分析后才能得出結論?！?

“我的過往……”柳婕又有些猶豫了。

“說你想說的，你真的要細細的說，我還不愿意聽了，我還擔心要在這坐上幾個月呢，所以，不要有壓力，中間有不方便的地方可以不說，有簡單的經過和想法就足夠了，我能做出判斷的?！?

“咯咯……，好吧，從哪里說起呢？”

“每個人的經歷都不一樣，但他們相同的是都要走過春夏秋冬，走過每個年齡分段，就從你童年說起吧，很隨意的，你想哪說哪。”

“以前沒這么認真詳細的和人說過自己的事，讓我整理一下思路”這時候的柳婕潛意識中想起來之前，季東亮如何敘述自己生活經歷的：“我從小生活在申城郊外一個非常幸福的家庭里，父母是小本經營的商販……”

她所敘述的，如很多家庭一樣，日子算得上淡泊寧靜，零碎的記憶中充滿兒時應有的開心與苦惱，同時，也有讓她至今念念不忘的印象。

“……父母忙于生意，但他們怕冷落了我，時常拿些新穎的東西給我排擠寂寞，有一天，母親無意中從別的商販手中得到一個讓我現在都在尋覓的小生物?！?

“……它的名字叫綠葉海蛞蝓，就像它的名字一樣，它的樣子就像一片翠綠色的葉子，體形只有兩三厘米，最奇特的是，它以藻類為食物但一輩子只吃進一次，然后就可以進化變得像植物一樣進行光合作用，利用太陽能量將二氧化碳和水轉變成維持生存的營養物質?！?

“……母親把它放在一個精致的小魚缸里，讓它附著在長滿細小水藻的貝殼上，小生物在水中飄逸的樣子我至今記憶猶新，于是我每天多了一件事情要做，早上要把小魚缸拿出來放在自家門前面的平臺上曬太陽，晚上就把它收進來。”

“……但臺子比較高，那個時候的我要搬個板凳墊腳才能夠得著，但地面不平，因此摔倒好幾次，最后一次還把小魚缸摔碎了，我因此大哭了一場，還好小生物沒那么脆弱?！?

“……換了新魚缸后，我卻對那個平臺心有余悸，不敢再爬了，只得把小魚缸放在地下曬太陽，但因為太陽在移動的關系，我每隔一個多小時就要出來換個地方，不過，我每天都要舉起魚缸試試，看我今天是否長高了，是否現在就可以將魚缸放在那個平臺上了?！?

“……有一天早上，我依然舉起小魚缸進行嘗試，這個時候，身后一個人幫了我，我回頭的時候，發現幫忙的是一位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小男孩，第一次被父母以外的人幫忙，心中的感激現在都還記得。”

“……晚上的時候，以為只能靠自己取下小魚缸，結果那個小男孩準時出現了，從此以后，只要天晴的日子，他就會準時出現，但從來是幫了我就離開，從未做過停留?！?

“……我最多的話就是謝謝，可他從來就是笑笑，一晃幾個月過去，有一天發現綠葉海蛞蝓已經不再是翠綠色了，而且不再是在水里飄逸的樣子，當母親說它的壽命只有九個月的時候，我痛哭了一整天。”

“……小魚缸里面雖然沒有小生物了，但第二天我還是堅持把它拿出來，小男孩還是如往常一樣幫我放上去，晚上幫我拿下來，第三天我意識到這樣做不好，就沒有再出去，可從那以后，我再也沒見到他?！?

“……看似生活中很普通的一件事，但我受這件事影響很深，當然是正面的，他讓我學會善待身邊每一位幫過我的人，不過，當我遇到困難的時候，我總憧憬著那位小哥哥再出現在我面前?！?

說完這一段，柳婕好像說累了一樣，停了下來看著窗外，思緒仿佛還在回味，一幅意猶未盡的模樣……

季東亮聽了感同身受，沒有打攪她，只是安靜地等著。

柳婕的心緒總算回轉過來，接下來她所說的都很平淡，從少女時期開始，一直到出國留學回國以前，都是如此，不過小時候的那個夢，始終伴隨在她的左右。

留學回國后，被非法羈押的事情柳婕一點都沒有避諱，前因后果說得很明白。

“……我在被單獨關押期間，陪伴我的只有孤獨，每天只有自言自語來調解我心中的煩悶，用激勵的語言和歌聲來安慰自己，用夢中那個影子來憧憬自己活下去的希望，我熬過了一天又一天，無數次的重復著一個承諾?！?

“……終于有一天，那扇牢門打開，他如我所愿的出現在我的面前，逆光下的輪廓和小時候的一模一樣，神情也如出一轍，他微笑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就好像剛做完一件簡單的事，我睜睜的注視他好久，好希望他過來抱抱我……”

柳婕說到這里，眼淚忍不住掉下來。

“……我的閨蜜，也是我要用一輩子來感謝的人，從做同學那一刻起至今，她所做的一切，有如親姐姐一般?！?

“……出來以后，不僅認識了他，他還讓我驚喜連連，我能坐擁今天的成就，與他的支持和信任是密不可分的。最讓我高興的是，我了解了他的家人，而且我們住在一個屋檐下?！?

“……從牢房里出來后，可是有些影子揮之不去，不過相比他在我腦海的印象，別的不算什么，夢到他笑，我會開心好幾天，如果他不高興，我的心情會低沉好久，你知道這是什么感覺的，醫生?！?

“是的，你愛上了……他”季東亮差點忘記了自己在做什么：“貫穿你從小到大的思想，你應該知道哪種意志對你支配最大吧？”

“以前沒有好好把這些事像今天一樣說出來系統的整理一遍，你一問，讓我明白許多，雖然意志都是我自己樹立起來的，但是受他的行為影響后支配的?！?

“我有個問題，請不要介意?！?

“不會的，你請講?！?

“你如何判斷現在遇見的他就是小時候幫你捧魚缸的他？”

“這個我肯定不會弄錯，我很多時候都在回憶他的一舉一動，特別是在里面的那一年，不會錯的?！?

問題沒有回答到實處，雖然柳婕斬金截鐵的說，但話語中明顯有胡攪蠻纏的成份，而且有重復句在提勢自己的信心。

季東亮不記得自己小時候給哪個小女孩捧過小魚缸，何況柳婕比他還大兩歲，而且一個在京城一個在申城。

這個問題就是柳婕的癥結所在，因為從小到大的時間跨度加上一次變故，這種想法已經讓她根深蒂固了，即便是藥物也無法改變。

不過，要是把這個癥結看作是一個病態，它就是一種病，但如果忽略它，反而對柳婕更加有益，就看如何去做。

對于季東亮，要說不喜歡柳婕那是假的，而且通過她剛才的話，季東亮感受到不同尋常的愛，并且是刻骨銘心、可遇不可求的，那自己還在猶豫什么呢。

至于柳婕心中那個小男孩，已經無從查起，季東亮犯不著去吃這種醋，兩人以后真心相愛就夠了。

所以，柳婕肯定他就是小男孩的話無需辯駁，而且這個時候站在心理醫生的角度更不會去刺激她，這樣只會加重她的癥狀。

季東亮決定把柳婕的這個癥結，打上一個美麗的蝴蝶結……

“我相信你所說的，現在我們可以總結出，你想辦法讓自己開心的出發點源自何處了，……就是相思，而且你做出讓自己開心的方式，多與他有關?！奔緰|亮只想快些轉移柳婕的注意力，永遠忘掉剛才最后一句問她的話。

柳婕低了低頭：“相思……，怕是單相思吧。”

“為什么這么說呢？”

“這也是我今天來這里的目的，我對他的表達已經很直白了，就差說那三個字了……，可他……好像無動于衷?！绷颊f完羞得捂著臉。

“有些問題你和她看待的角度不一樣，你從小就注意他，等于已經去了解了他二十多年，而他，只是從最近才開始正式認識你。接受對方的感情，是需要一個過程的，其實男的有時候比女人更容易害羞，也許，你們早就開始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早就開始了？難道我現在還在夢里嗎？”

“是不是夢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感受是否真實，好好休息一天，明天或許變得不一樣了呢?！?

“不一樣的明天么……”柳婕再一次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