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霄年的話不帶一絲個人情感，像是那人的確與他沒什么關系。

皇帝難免有些失望，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這邊已成了死棋。

“再來再來，朕還能被你打敗了？”

門口的太監卻跪倒在二人面前：“皇上，淑妃宮里來人了，說淑妃想念兒子了。讓王爺無論多晚，都要去見她。”

聽到太監的話，皇帝低下頭，滿身帝王威儀的長者，這一刻竟然像個失落的老人。

“不玩了，你去看看你的母親吧，我已經下旨要沈悠嘉進宮，你放心吧。”

楚霄年退后一步跪在地上：“謝父皇，兒臣告退。”

另一廂，沈悠嘉卻睡得一點也不安穩。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困惑。但我不過是你身體里的一抹靈魂殘片，只要你能幫我報仇，讓那些傷害過我的人痛不欲生，我絕對會守諾離開，絕不傷害你。”

夢里面，這個聲音還在一直圍繞著沈悠嘉，即使她張開眼睛，也沒有消失。

“報仇。你想要怎么報仇？是要我幫你殺了他們嗎？”

猛烈的頭痛讓沈悠嘉的眸中浮現一抹殺意，只要能夠活下去，她不介意自己的手掌沾染鮮血。

“殺了他們？”那個聲音冷哼一聲，聲音里藏著森冷的寒意。

“那也太輕松了，我要他們，生不如死！”

“我怎么知道你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如果你騙我，我替你報了仇，你卻把我從身體里趕了出去，那我豈不是很吃虧？”

沈悠嘉雙眼腥紅，在心中默默說道。

這個聲音既然能折磨的自己生不如死，那想必，也有能力讓自己消失。

沈悠嘉正思忖著，面前慢慢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那身影纖細修長，模樣與她如今的身體一摸一樣。

“如果我可以自己報仇，那我就不需要找你來幫忙了。”

少女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非常虛弱，仿佛一個將死之人。

“況且，宮中規矩森嚴，如若沒有我的幫助，你不懂那些規矩，一個不小心行差就錯，就是殺頭之罪。到時候，不用我出手，你也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不可否認，對方一句話就抓住了沈悠嘉的軟肋。

她的確不了解這個世界的規矩，而皇宮那種地方，也確實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

她還不想死，因此只能妥協。

“那好，我就和你賭一次。但你至少得告訴我。你到底要找誰報仇？”

沈悠嘉這話剛一問出口，就感到自己像是被人扔進了冰窖里，渾身冷的厲害。

“我要報仇的對象，只有兩個，一個，是沈江瑤。而另一個，則是我那個偽君子父親，沈耀陽。”

“我要他們身敗名裂，永世不得翻身。我要他們生不如死，行尸走肉一般的活著。就像，那時的我一樣。”

少女越說話，沈悠嘉身上越冷，那些恨到極點的怨念，像是被實質化映射到了她的身上，讓她苦不堪言。

“好，我答應你！”

沈悠嘉終于忍受不住這深入骨髓的寒冷，大喊道：“不過如何報仇，何時報仇，必須要我說了算！你不要再影響我了。”

“好的。”隨著這聲應答，身上的冷意緩緩退卻。

“謝謝你了。沈悠嘉。”少女的聲音終于消失在耳畔。

次日，便是各大貴女入儲秀宮正日子。

為著相府的臉面，沈江瑤和沈悠嘉分坐兩輛馬車進宮，這一路上沈悠嘉倒是樂得清靜。

但當真的到了宮門口，看著那朱紅色的宮墻，她心中又隱隱生出了擔憂。

跟隨著接引嬤嬤的腳步到了儲秀宮，沈悠嘉按著規矩站在一旁，想著不要多生事端，盡量縮小存在感。

可身邊的人，卻偏偏不讓她如愿。

“這個？便是相府那位嚷著要嫁給太子的嫡小姐？”一位身著粉衣的秀女斜睨著她，掩面而笑，目光中透出一絲鄙夷。

她身側的藍衣秀女立刻跟笑道：“對，就是她！你說，可不可笑，一個傻子居然還有臉來參加選秀？還真以為會有人喜歡她啊！”

似乎是篤定了沈悠嘉為人癡傻，也不敢反抗。

那兩位秀女竟干脆不在背后取笑了，直接走上前來，狠狠推了她一把，道：“喂，你個傻子怎么今日不嚷著要嫁給太子殿下了？是不敢了嗎？繼續喊啊！”

“你說啊，這世上有些人，就是不自量力。以為纏著太子就能成為太子妃呢。還真是不要臉。”

被推的差點摔倒，沈悠嘉正了正身子，回過頭看著二人，卻也不惱，只是開口道：“皇宮內院，非是尋常街巷，二位姐姐要想罵街，也該尋個別的去處，別壞了皇家規矩。”

“你！”粉衣秀女氣結，抬手就是一巴掌。

沈悠嘉躲閃不及，閉上眼就想硬生生接了這巴掌。

半晌，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出現。

沈悠嘉再一睜眼，就發現一個面如冠玉的男子修身直立于自己深身前，大掌抓住了秀女的手腕，面色冷凝。

“宮墻之內，豈容你放肆？”楚霄年開口，聲音微冷。

他本是被幾個年幼的皇子纏的沒辦法了，這才帶著他們來的儲秀宮。

怎料，竟會撞見這樣一場鬧劇。

聽這口氣，粉衣秀女已經嚇的臉色慘白。

她咬了咬下唇，想要為自己辯駁兩句，身旁的藍衣秀女卻扯了扯她的衣袖，皺著眉示意她不要再多言。她已經看出，楚霄年身上穿的是只有皇子才可穿的蟒袍。

對方身份尊貴，是她們無論如何也得罪不起的。

正巧這時管事嬤嬤聽到動靜趕了過來，一見眾皇子都在，趕緊揮手吩咐秀女們都回房去。唯獨，卻不敢叫站在楚霄年身邊的沈悠嘉。

楚霄年收回目光，看向沈悠嘉，表情柔和了許多：“許久不見，沈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沈悠嘉有些疑惑地看著和自己說話的那個男人，這是她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以后，第一個開口關心她的人。

她又定神看了他幾秒，才發現，這人分明就是那日救下她的人。

“多謝七皇子關心，我已經好多了。”

“你病了許久，我出發去戰場前還在想著你的事，沒想到這次回來，居然就已經大好了。嘉兒妹妹，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

那天晚上，楚霄年也是叫的沈悠嘉嘉兒，正是這帶著幾分親密的稱呼，才讓她敢放心地倒在了楚霄年的懷里。

這種沒有緣由的親切感，在這個世界，沈悠嘉還沒有從別人的身上感受過。

“多謝霄年哥哥兩次搭救，嘉兒都記在心中了。”

忽然聽見了熟悉的稱呼，楚霄年眼底閃過一絲暗芒，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但很快卻又輕聲笑了一下。

“這個稱呼你大了以后就再沒喊過，現在喊的，倒是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