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老師，熟悉的課程，曾小云停下來卻格外新鮮，就好像是第一次上那樣。畢竟過去那么久了，最容易還回去的就是知識。
她認真做著筆記，從筆尖寫下的每個字迎合著甜甜的風，是那樣的別有一番滋味。
老師提問，她回答的積極。
眾人側目，曾小云才想起來之前的自己，從沒有主動舉手回答過老師的問題。她還經常開小差，十次里八次被老師調侃的都是畫了喬志成的肖像畫。
老師意味深長地摸了摸自己的禿頭頂說：“看來小云長大了。”
同學們哄堂大笑。
曾小云卻一點也不害羞地附和道：“是啊，人總會長大的嘛。”
長大了，看的更遠一些，看的更清楚一些。
連腦子里的容量都會變大，裝得下更多的東西。
下課后，曾小云準備去跟宋柯然道謝他從商場送她回來的事，再去甜品店打工。
喬志成攔住她的去路。
“小云，下午我有籃球練習，你來給我做記錄好不好？”
“下午我很忙。”
“你下午都沒課，忙什么？”
“就是因為沒課，我才要忙自己的事。”
“你什么事？宋柯然？？”
喬志成提到宋柯然，臉色自動冷下三分的樣子讓曾小云苦笑不得。
走廊里，曾小云抬頭打量他的臉。
自從穿第一次之后的每一次，她都試圖看清這個種蠱一般愛過的人。
可是每一次，她都看不清。
或許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愛犯賤。
所以你的主動在他這里是廉價，而你的冷漠反而會引起他的追逐感。
剛剛，他話里話外覺得她的生活只有男人這一點，啪啪打的她好疼。
過去是有多傻，才讓他輕易地看低了她，覺得她除了圍著男人轉就沒別的事兒了……
“喬志成，我想我沒有義務跟你匯報我的私事。你也沒有權利管我的私事。你是我的誰啊？”曾小云氣極反笑。
“當然有。”喬志成抓過曾小云的手腕，氣急道，“全校的人都知道你追著我跑，你現在說不追就不追了，憑什么？”
曾小云的手腕被捏的生疼，他的霸道跟之前夢寐以求的畫面高度重疊。
“怎么，你現在才發現自己是喜歡我的嗎？”
“我……”喬志成的自尊不允許他這么快就繳械投降，眼睛睜得大大的，不甘和懊惱擠在嘴邊就是說不出口。
他傲嬌的樣子一點也沒變，這很喬志成。
曾小云突然很欣慰他的一點沒變。
如果這時候他變成另外一個喬志成，她還會陷入二次混亂了去。
曾小云看向喬志成的手：“沒有人會永遠在原地等你的，謝謝你遲遲不給回應，我發現我沒有以為的那么喜歡你。”
語言的力量，最傷人。
他想不到她會這么說，手上的力量不自覺地松弛一些。
曾小云就跟如臨大赦一樣，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不帶一點留戀。
她沒想過自己有生之年有機會跟喬志成說這樣的話。
想當初，大雨磅礴的惡劣天氣，她為了給他送忘記在家里的重要文件，在路上摔了兩次，他只是關心文件有沒有弄濕，責備她為什么不送的更快一些，就是沒有看她流血的膝蓋一眼。而她看著他狠心的背影竟卑微地幫他解釋：他只是太著急，太趕時間，不是故意兇她，不是對她的受傷視而不見。
她卑微到塵埃里，只要他一個難得的溫和笑容就會高興上一個星期。
在戀愛的關系中，她不敢釋放任何負面情緒，生怕會引起他的反感。
說到底，她是太害怕失去他。
一無所有的人，最勇敢了。
曾小云不想再擁有那個卑微的自己，她要逼自己去當這個勇敢者。
快步跑下樓，曾小云扶著樓梯扶手感覺到瘋狂的心跳聲。
習慣真的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
宋柯然跟她離婚后車子里還習慣性地放著她放過的香薰，她追隨喬志成這么久，即便清醒過來在他跟前挺直腰板，都是一個復建的過程。
往C棟教學樓走去，曾小云遠遠地看到宋柯然和幾個同學一起，他們身上都穿著白大褂，手里拿著筆在比劃著什么。
宋柯然走在最中間最前面，那些學生們都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
曾小云不敢上前打擾，一直看著他們往里走。
幾個女生出現在他們身后，一副少女懷春的模樣。
曾小云從她們的表情很熟悉地判斷，她們是要送情書，在沖動和猶豫中來回。
只是不知道送給誰……
曾小云的心里有一個聲音在小聲地說：該不會是要送給宋柯然吧？
聽到這個聲音后，曾小云怔怔地臉紅起來，她這是在干嗎？
就算她們真的要送情書給宋柯然，她也管不著啊。
尋思間，就聽一個甜甜的聲音喊道：“宋老師。”
只見她們最終還是你推我我推你地鼓起勇氣，叫住了他們。
宋柯然等人駐足回頭。
被推在最前面的扎馬尾的女生快步跑過去，把手里的信和蛋糕遞給宋柯然。白色的柱子擋住了幾個男生，但是沒能擋住他們起哄的低呼聲。
曾小云把宋柯然的怔愣和女生的羞澀看的清清楚楚。
天氣晴好的溫柔照在校園里每個地方，C棟教學樓的一樓正好挨著一大片的草坪，斑駁的光點打在柱子上，像是水波的倒影給他們加足氣氛。
她不知道為什么，跟著緊張起來。
宋柯然抬手，落在女生的信上。
下一秒，他推開了。
女生愕然抬頭。
宋柯然后退一步，點頭致意，通過口型，曾小云看到他說的是“對不起”。
宋柯然轉身往里走去，其他男生愣愣地趕緊跟上。最后有人還一步三回頭，擔心地看著被拒絕的女生。
女生石化在原地，她的同伴上來趕緊安慰。
曾小云仿佛聽到了女生難過地在大哭。
她像是看到了一場驚險大戲，轉過身默默地走掉。
蛋糕店里。
曾小云給蛋糕師傅打奶油，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想著半個小時前發生的事。
當然，對這個結果是開心的。
她決定要和宋柯然有一個好好的開始，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算怎么回事？
只是……
宋柯然為什么會拒絕那個女生呢？
想來這個問題旁觀者也是不好揣摩的。
這就跟商場里的商品一樣，青菜蘿卜各有所愛，在你眼里的好東西在別人眼里并不喜歡。
可是那個女生的臉就像這兩天的日光總是晃在眼前。
長得很可愛，以她這個距離第一眼都能肯定是美女的女生。宋柯然的眼神似乎很平靜，甚至沒有一點能捕捉到曖昧的笑容。
他拒絕的是那樣體面利落，連多余的話都沒有……
甚至在被告白的時候，臉上一閃而過的詫異是那樣真實，不敢相信……
“你在發呆什么？奶油都從杯口跑出來了。”蛋糕師傅皺眉拍了一下曾小云。
曾小云回神，“對不起。”
“雖然店長說了，你是主動自愿留下來精進手藝，不要錢。但做事就是要認真，跟拿不拿錢沒關系。”
“是，對不起。”曾小云誠心地再次道歉。
這蛋糕師傅長相挺大學生的，但實際年齡三十有五，成家了也有兩個孩子了。不油膩，做事特別認真。連那個刻薄店長都挑不出什么錯處來。
當然，這些是上輩子曾小云在這個店里推銷自己的蛋糕失敗后索性辦上會員卡成為顧客，每次品嘗蛋糕師傅做的新甜品就找師傅出來聊兩句。
聊著聊著，他的個人情況就問出來了。
不工作的時候，其實這位王師傅挺隨和挺善談。
關于甜品王師傅挺有自己的想法。他沒念過太多書，初中畢業就出來當學徒，從底層開始干起。在他看來，甜品就是一種情緒。
一種讓人幸福的情緒。
那些絢爛花樣的外形反而不重要，內在的口味是最重要的。
他工作再忙也會帶一份小蛋糕回家給妻子。
“王哥，問你個問題唄。”曾小云好好地打了一碗奶油遞給他。
“說。”
“男生是不是都有虛榮心？”
“是人就會有。”王師傅投遞曾小云一記“廢話”的眼神。
曾小云順著這波廢話問出自己想問的：“那男生遇到女生遞情書告白心里會很開心吧？如果是你，你會接受還是拒絕？”
王師傅警惕地看她一眼：“我已經結婚了。”
“我是假設你沒有結婚，你還是大學生一枚！”
“那就要看我是不是喜歡她。”
“一個大美女，你也沒了解過。”
“那我會先接下來，表示可以先從朋友做起，大家了解看看。”王師傅毫不猶豫地說。
“對吧對吧？”曾小云也感覺這樣的流程比較正常。“沒有人會愿意拒絕美女的對吧？”
“那直接拒絕不給一點機會……是什么意思呢？”
王師傅拿著奶油包畫了一朵小花，看向曾小云：“那說明那個男生心里有人了唄。”
曾小云眨眼，心里的某處像是被輕輕地踩上一腳。
宋柯然心里有人了？
她好不容易在所有的空間里最先最早地碰到他，正有了一個良好的開始，他心里就有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