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了,余澤還住在私立醫院的病房里,他身體早就好了,但心卻病了。心理醫生上門做過測試,說他得了抑郁癥,目前屬于輕度的。消息一出,可嚇壞了他媽,每天連美容院都不去了,就專門陪著他。
郭海洋起初并不相信,到他這個年齡,這個位置,是不怎么相信抑郁癥的,就像是那些罪犯在法庭上痛哭流涕承認自己的罪行一樣,都是演戲。只是妹妹時常哭啼,他這才抽空來醫院看看情況。
見到余澤時,郭海洋一心的不相信瞬間就去了大半,因為眼前的這個男孩子太瘦了,臉頰都凹陷進去了。余澤直勾勾的看著窗外,聽到腳步聲也不曾回頭。
“小澤。”
還是沒有回頭,郭海洋心中顫了顫,他走到他跟前去,喊道:“小澤。”
或許是因為視線被擋住的原因,余澤恍若未聞的抬了抬頭,看了郭海洋一眼。
“舅舅。”他面無表情的說道,聲音嘶啞,一聽就知道很久沒有開口說話了。
郭海洋聽這一聲舅舅差點紅了眼眶,他和余澤說話,小兔崽子哪一次不是嬉皮笑臉的打趣他,叫他一聲大局長。他有多久沒有聽過他這聲舅舅了,郭海洋扯了一張凳子坐下,他還是想最后試探一下。
“我和你媽商量了一下,準備送你去國外讀書。”
余澤眼皮都沒動一下,郭海洋繼續說道:“過完年就出去,手續我安排人給你辦好,”
余澤像是看不見他似的,絲毫不為之所動。郭海洋的心又往下沉了些,余澤是什么脾氣,他一清二楚,自己這個侄兒最討厭被別人安排。
郭海洋又坐了十分鐘才離開,他從進門到離開,余澤都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郭海洋又在監控室里看了二十分鐘監控,這期間,余澤連位置都沒有移動一下,這下他是徹底信了,余澤得了抑郁癥。
用心理醫生的話來說,這類型的心理疾病,只能慢慢疏解。郭海洋問道,能否參加工作,那醫生像看怪物似的看他。原來不僅要參加工作,還要選擇自己喜歡的工作,身邊都是溫暖的人際關系,這樣更利于抑郁癥的治療。醫生還建議,最好是換一下目前的生活環境,每天在醫院關著,不傻都難。
等到郭母第二天去看兒子時,一個勁兒的看著孩子哭。
“小澤,你告訴媽媽你想做什么,有沒有什么喜歡的?”
余澤并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用一種陌生至極的眼神看著她。
“小澤,媽媽以后都不逼你了,你舅舅也不逼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沒有任何人逼你了。”郭母一邊用紙巾擦著眼淚一邊說道。
余澤的眼神有過一閃而過的驚喜,但也僅僅是一剎那,他平靜的說道:“我要去重慶!”
“去重慶做什么?”
余澤又不說話了,心疼兒子的郭母再不問什么,只是連聲說好。
直至上飛機的剎那,余澤才終于捂著臉笑出聲來,他在心里感嘆了一百次,自己真是個天才。他想了許久才想出裝抑郁癥的這個辦法,他一個寫恐怖小說的,要是心里沒有一點點的變態,又如何寫出好看的小說。好在心理醫生好騙,就是苦了他這一個多月,一直裝面癱,四肢都裝退化了。
想要郭海洋徹底將他放開,余澤想,除了郭海洋自己相通,否則的話,憑他的神通廣大,自己逃到哪兒都能被捉回去。
“小不點,我來了。”
余澤到重慶的那一天正好是圣誕節,他是不喜歡這些洋節的。他下了飛機就直奔方清的學校去,一路上心是熱乎的,但身體卻冷的瑟瑟發抖。
方清在接到余澤的電話時,有些出乎意料,她以為那就是她生命眾多過客中,一個見光死的網友而已。
“出來吧!”
“出哪兒?”
余澤將外套裹得更緊了些,“校門口啊!”
方清從床上坐起來,嚇得不輕,“你在開玩笑嗎?”
“沒有。”
方清裹了個大棉襖就去校門口了,老遠就看見個傻子穿著件衛衣站在校門口,走進了才發現,原來那傻子就是余澤。
“你不冷嗎?”
余澤打死都不會承認自己將外套落飛機上了,“不冷。”
他一說話,聲音都有些哆嗦,方清皺皺眉,真是死鴨子嘴硬。
“你國慶節玩消失,現在又玩兒閃現是嗎?”
余澤汗顏,哪里敢將事實真相全盤托出,只得編出一個什么奶奶重病去世,他回家奔喪的假消息來蒙騙方清,雖然他奶奶確實已經過世多年了。
方清還為此傷感了幾秒,“那你又來重慶是干嘛的?”
余澤這一次倒回答的斬釘截鐵,“工作的。”
夜晚風大,他實在有些扛不住了,“要不咱們找個飯店坐下來慢慢聊。”主要是他還想吃口熱乎的東西,否則的話非得凍感冒了。
“你就沒帶件厚點的外套嗎?”瞧凍得,嘴皮子都烏紫了。
“東西多,我都寄過來了,明天才到呢?再說,我不冷。”
最后去的是烏雞米線那家店,方清沒要任何東西,余澤點了個大份的米線,一分鐘不到,老板就端了上來。
吃了幾口米線,又喝下去幾口熱湯后,余澤才覺得身體的冰涼感消散了些。
“你真的什么都不吃?”
方清搖搖頭,都已經八點半了,她沒有這么晚還吃東西的習慣。
“你真是來這上班的?”她還是不信。
余澤一邊吃著米線一邊點頭,一不留神舌頭就被咬到了,痛的他眼淚都冒出來了。
方清好笑的看著他,一個大男生,怎么這么冒失?
那碗烏雞米線被他很快的消滅完了,余澤揉了揉自己的腮幫子,嗯,已經可以活泛的講話了。
“方清,我工作的地方離這也不遠,但是我對重慶不了解,要不你幫幫我。”
“我怎么幫你,”她一沒錢二沒房的。
“幫我找個套一或者套二的房子,我總不可能一直住酒店吧,再說了,這兒是大學城,房租比其他地方便宜多了,吃的還多。”
是這么個理,只是方清有些不能理解,為什么他要來重慶工作,難不成是為了她,打死她也不會相信的。
“明天上午我只有一節課,十點四十,我們在大門口匯合,我跟你一起去跑跑中介。”
余澤的目的已經達到,他雖然很想再和方清聊一會兒,但又怕服裝店一會兒就關門了,只能說自己先回酒店了。開玩笑,要是今晚不去買件外套穿,他怕明天會凍成傻瓜。
方清回了宿舍半小時了,仍覺得跟做夢似的。怎么一個好端端的網友,就成了現實的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