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圓月之下，女人全身緊繃，警惕地望向她深巷里的陳洛。

八條觸手已經被她收了回來，它們對準前方，緩慢地扭曲和游動，像是一條黑曼巴蛇般既靈活又輕快。

女人有些猶豫，一邊找尋著進攻的機會，一邊又想逃走是不是比較明智。

兩分鐘前，陳洛身上有一股讓她感到恐懼的力量沖天而起。

但片刻之后，陳洛身上那股力量就突然消散了，仿佛曇花一現。正因如此，她現在還敢站在這里，猶豫著是否要對這美味的獵物繼續下手。

距離她五米遠的前方，陳洛沐浴在月光之中。

他昂著腦袋，閉著眼，紋絲不動。這樣的動作，他已經持續了兩分鐘之久。

他上身的衣服已完全碎裂了，露出鐵青色的身軀。

那是鱗片。

陳洛除了臉龐之外，全身裹著密密麻麻的鱗片。在爆發出那股驚天的力量之后，他的皮膚完完整整地化成了鱗片。鱗片正在微微顫動，一張一合，似乎是在呼吸，但速度卻是極其緩慢，就像是一個永遠被囚禁在深淵中的惡魔抓住機會，重返世間，貪婪而又迷戀地呼吸空氣。

擁有“蛇”能力的同類？但他這是在做什么？擺POSE？女人想不明白。

她決定試探一下，驅動一條觸手向陳洛抽去。雖說是試探，但是她使出的力量不小，觸手的速度絲毫不比剛才的攻擊要慢。

她得手了。

陳洛竟然沒有閃躲，那條觸手“啪”的一聲巨響，狠狠地抽中了陳洛的身軀。

為什么不躲開？既然是同類，那么還不至于如此弱小。女人感到詫異，但是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她的攻擊沒有奏效，剛才那一擊似乎只是給陳洛撓癢癢，或者說連撓癢癢都算不上，因為陳洛仍是微微昂著腦袋，閉著眼，恣意呼吸。

女人怒了，她還是頭一次被別人如此嘲諷。

“同類又怎么樣？殺死同類更能讓我興奮！”

女人猙獰地笑，八條觸手再次聚攏在一起，呈螺旋狀快速旋轉，最終化成一根兩米長的錐形巨刺。

她沒有猶豫，射出巨刺，速度堪比出膛的子彈！

這根錐形巨刺像是鋼針一樣鋒利，在如此的速度和力量下，貫穿一堵一米厚的磚墻都輕而易舉，更別說是刺穿人類的軀體！

瞬息之間，錐形巨刺已突至陳洛的胸前！

哈哈！笨蛋！竟然還是一動不動，那么你將為自己的高傲付出代價！沒有誰能在那么短的距離內做出閃避的反應，即便高出我一個級別！

女人嘴角微微上揚，下一刻她的臉上就會浮現出得意的笑容。

但是最終她沒能笑出來。

那根錐形巨刺在距離陳洛的胸口不到一厘米時停下了，再也不能向前刺出分毫……陳洛不知什么時候伸出了手，抓住了那根錐形巨刺！

女人顫抖著后退了兩步，眼神里充滿了驚慌。

自己的最強一擊，居然只用輕輕一握就能化解？她不信！她瘋狂驅使著那根錐形巨刺，似乎是想擺脫束縛，亦或是憑借巨力，把巨刺狠狠地刺入陳洛的胸口。但她又失敗了，陳洛的力量似乎比她要大到數倍，簡直像是山岳般不可撼動。

無窮無盡的恐懼在女人心底炸開，急劇蔓延。

女人絕望而又瘋狂地吼叫起來。她知道自己做錯了選擇，陳洛的實力深不見底，不會只比她高出一個級別。她再一次想逃跑，可是八條觸手仿佛被壓在千噸萬噸的鋼鐵之下，根本掙脫不開。

過了一會兒，女人崩潰跪下：“求求你……放過我……我愿意……”

然而，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陳洛已經松開了手。

難道他真的對自己產生了……憐憫之心？

女人愣愣地看著陳洛，只見他仍是閉著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光之下，那根錐形巨刺停滯在陳洛面前，距離他的胸口只剩下一厘米。

女人呼吸有點急促，自己是要逃走，還是……繼續攻擊陳洛？按理說對方能放過自己已經是天大的幸事，可是她只要再驅動那根巨刺向前刺出，哪怕是一厘米的距離，也能刺入陳洛的胸膛，那里面不僅有砰砰跳動的心臟，還有在流淌的熾熱血液。

“去死！”女人咆哮。

她沒能吸取教訓，再次選擇了攻擊陳洛。她竭盡全力地驅動力量，要讓那根錐形巨刺貫穿陳洛的胸膛！

萬籟俱寂。

錐形巨刺并沒有刺入陳洛的胸膛，仍是停滯不前。

八條觸手失去了活力，紛紛墜落，而血紅色也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黑色。不僅如此，“黑色”的面積在迅速擴大，從觸手的尖端向著尾端閃電般蔓延。直覺告訴她，那是一種危險的毒素，但是這個想法在她腦海里閃過時，毒素已順利地侵入她的身體。她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片刻之間，仿佛一萬根細針在她身體里穿插，她身上每一根神經都傳來刺痛，但是她叫不出來，她的發音系統已經被完全破壞掉了。

兩秒之后，她撲通一聲重重地倒在巷道里，呼吸停止。

“啊啊，這個世界的空氣還是一如既往地好聞啊……”陳洛輕輕地說道，睜開雙眼，仰望夜空那輪凄迷的冷月，“夜空也很美。”

他的聲音似乎發生了點改變，聽上去隱約像是女人的聲音，而他眼瞳的顏色也發生了變化，變成了璀璨的金色，里面仿佛燃燒著永不熄滅的焰火。

那是蛇的眼睛，黃金瞳。

……

……

“這黑乎乎的就是……‘章魚’？”

昏暗的巷道里，女孩看著躺在地面上那具漆黑的尸體，滿臉困惑。

女孩有點嬌小，罩著一件寬松的卡通睡衣，看上去只有十二三歲。她有一張精致得像是洋娃娃的臉龐，但是頭發亂糟糟的，披散落到肩后，腳上裹著的也不是配套的襪子，一只是條紋形的，另一只則是帶著小熊圖案。

站在她旁邊的，是一個魁梧的年輕人。

他看上去比較年輕，身穿著緊身的黑色制服，頭發剪得短而直，顯得十分干練。但詭異的是，他那雙眼睛是紅色的。

年輕人看著全身發黑的尸體，點點頭：“沒錯了，這八條觸手。”

說完，他往前方走出四五米的距離，伏到地上，仔細觀察著地面上微弱的擦痕。

“會不會是曬太陽曬黑的？”女孩嘟囔著蹲下身去，伸出手，準備翻動那具尸體。

“別碰。”背后冷不丁地傳來一道聲音。

女孩嚇了一跳，像只炸毛的貓跳了起來，望向背后之人：“隊……隊長！我這次可沒有遲到！”

葉雪來到女人的尸體旁，緩慢蹲下，說道：“中毒跡象，毒素很可能來自B級以上的能力者，毒力未知，在無防護的情況下不要觸摸這具尸體。”

“好、好的。”女孩飛快點頭，悄悄地閃到了年輕人的旁邊。

“有什么發現？”葉雪看向年輕人。

年輕人起身，神色嚴肅：“報告隊長，我們趕到這里時，已經只剩下了‘章魚’的尸體，那個未知的能力者已經不知去向。其他方面，我有發現地面上有輕微的擦痕，巷道盡頭路燈的燈泡碎裂，巷道里兩側的墻壁的裂紋似乎也很不正常，明顯比其他巷道要多得多，而且在前面還有血跡，‘章魚’應該和那名未知能力者交了手。”

葉雪微微點頭，目光再次落在漆黑的尸體上。

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尸體仿佛活過來似的，自己翻了個身，完整地暴露出尸體的全貌。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但是她臉上的表情很是猙獰，似乎是死的時候極其痛苦。

葉雪只是掃了一眼，然后往前面的血跡走去。

“‘章魚’身上沒有傷口，所以前面的血跡是那個未知能力者的？不對，不排除那是第三者的血……”年輕人走到那具尸體旁，自言自語。

葉雪在那灘血跡面前停下，掏出一個透明的密封袋，對著那灘血跡張開。剎那間，那些黏融在地面上的血仿佛擺脫了重力的作用，緩慢飄起，化成一條平直的虛線，一滴一滴地進入密封袋。

“還是隊長的能力好玩，”女孩戳了戳年輕人的后背，小聲嘟囔：“你說是不是，紅眼？”

年輕人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畢竟是B級以上的實力，對付C級應該不會如此吃力……”

“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女孩有些生氣了，但是看見葉雪又緩緩走過來，忽然又耷拉著腦袋，安靜下來。

葉雪摸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沒過多久，一輛救護車出現在巷道入口。一群穿著看起來像醫生的人走了下來，他們都是身穿白色防護服，戴著透明的頭盔，手上也是一雙白色的乳膠手套。他們紛紛湊到尸體旁邊，分工明確，有的開始擺弄各種儀器，有的在抽血，有的則是拿出鋒利的手術刀，在尸體身上割下一小塊的肉塊，放入玻璃容器中。

與此同時，葉雪也把裝著血液的密封袋交給了他們。

幾分鐘后，他們把那具尸體裝進一個玻璃材質的密封箱，抬進車里，離開了。

“這是可以收工了嗎？”女孩期待地問道。

葉雪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說道：“現在危險并未完全解除，按照規矩，你倆作為作戰人員，需要和巡查人員對附近區域進行巡視。”

“隊……隊長！我明天還要上學呢！”女孩細聲細氣地抗議。

葉雪沒有理會女孩，走了。

等待葉雪的身影從視線中消失后，女孩扭頭對紅眼說道：“紅眼，要不我們轉一圈就回去吧？那個什么能力者估計是不會再出現了，我們不要浪費時間……”

年輕人點點頭。

“好耶！”

女孩高興地歡呼，然后又看見紅眼仰著腦袋，摸著下巴，自言自語道：“作戰人員的確也有巡視的必要，因為不知道對方還會不會再出現……而且很可能在附近找到蛛絲馬跡……要不要這附近的每座房子都探查一遍？還是說……整座城市？對了，對方是用毒的能力者，會不會是蛇？蛇的習性……他不會住在下水道里吧？如果真是那樣就麻煩了……”

“喂！你倒是聽我說話呀！要不然我就把你做成小熊餅干！”

女孩提著看上去足足有150斤的年輕人，使勁搖晃。

年輕人沒有搭理女孩，哪怕他現在是被女孩雙手提了起來，雙腳懸空。他的目光先是落到巷道口，忽地搖搖頭，然后看向巷道深處那盞路燈，點了點頭，緊接著他的雙腳猛然踩地，一步一步，拖著緊抓自己的女孩往深巷里走去。

女孩拉不住年輕人，只能松手。

望著年輕人的背影，女孩惱羞成怒地跺跺腳，撇嘴，“死紅眼！”

片刻之后，逼仄陰暗的巷道忽然只剩下了女孩一個人，忽然變得有點陰森森的。

“等……等等我！”女孩疾呼，慌慌張張地去追隨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