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洋率先寫完了病程，反復核對完才依依不舍讓出了電腦。

從旁邊桌子上拿來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箱子，喚來陸千里和蔡曉晶。

“這個是我們組測血糖的箱子，不要拿混。”余洋打開了箱子。

第一層有三個格子，兩個格子放著棉球，一個格子放著彩色的一次性采血針，和一個像是老舊小靈通手機的采血儀。

第二層是放置各種垃圾的地方，用過的棉球、采血針，都收集在這里。

余洋指著兩個格子里的棉球，“一個是酒精棉球，一個是干棉球。”

“每次測血糖前，要先試試酒精棉球的濕度，如果酒精揮發(fā)，交班那個辦公室的床下面，有醫(yī)用酒精，自己去倒一點。”

余洋拿起一根像是鉛筆頭的采血針，“這個呢很簡單，對準病人的指腹，一按就好，按的力度越大，扎的也會稍稍深一點。”

“這個呢，是采血儀。”余洋把那個儀器握在手里，“千萬不要隨便亂放了，一個七百，弄丟了是要賠的。”

“具體怎么測呢？”

余洋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摸了摸，然后沖著吳萍喊道，“萍，試紙在你那里嗎？”

吳萍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個圓筒形的盒子，輕輕給余洋拋了過來。

那盒子倒是有些像那種塊狀口香糖的盒子。

余洋打開試紙盒，從里面抽出一條試紙，遞給蔡曉晶。

蔡曉晶小心結(jié)果，拿到陸千里眼前，兩個人一起觀察起來。

那是一個質(zhì)硬的紙條，一端呈銀灰色，中央有個小小的凹槽。

“這里是開機鍵。”余洋指了指血糖儀的一個按鈕。

“開機以后，就不用管了，出現(xiàn)這個界面，就可以插入試紙條了。”

余洋拿出了一個酒精棉球，“師弟，把手指伸出來。”

陸千里立刻領(lǐng)會了師姐的戰(zhàn)略性意圖，還是有些不情愿地伸出了手指。

總不能讓隔壁學校的妹子看笑話。

余洋用酒精棉球細心地給陸千里的手指消完毒，“要等酒精干了，才可以采血。”

然后利用酒精揮發(fā)的空當，從蔡曉晶的手里拿回了那根試紙條。

沒有凹槽的那端插進血糖儀。

然后一手取出采血針，手心里攥一個干棉球。

對著陸千里的指腹一戳，伴隨著小陸同學一聲吸氣，一滴血冒了出來。

“要注意，除非是那種扎了很多次不出血的，要避免用力擠壓。”

“為什么不能擠壓？”一直在一旁觀看的于明，拋出了問題。

“擠壓會使得組織液進入血液，相當于稀釋，使得測出的血糖偏低。”

公主切蔡曉晶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道。

陸千里頓時自慚形穢，無他，自己真還就不知道。

余洋用干棉球把第一滴血擦去，“一般選擇自然流出的第二滴血。”

“朝歌醫(yī)科大一項很早之前的研究表明，血糖處于10-20mmol/L的時候，第一滴血和第二滴血測出來的血糖值，并沒有明顯差別。而小于10mmol/L時，第一滴血測出的更接近真實血糖值，大于20mmol/L時，第二滴血血糖值更為準確。因此內(nèi)分泌科選則測量第二滴血。”蔡曉晶依舊雙手插兜，平鋪直敘地說出了這個十分冷門的知識點。

于明點點頭，還是有次他跟著湯主任查房的時候，才無意間知道這個知識點的。一般的內(nèi)分泌科博士生，都不一定知道這些。

余洋用插入血糖儀的試紙條輕輕接觸陸千里流出的那滴血，血液順著凹槽一下子吸收上去，同時棉球塞到陸千里手心，讓他自己按壓止血。

血糖儀的屏幕幾下閃爍，報出了陸千里的血糖值，“5.3mmol/L。”

“師弟，你還是很健康的。”余洋把血糖儀放回盒子，試紙盒塞給陸千里。

“千萬千萬注意，不要接觸患者的血液！學醫(yī)首先要保護好自己，遇到乙肝梅毒艾滋的患者，萬一自己得上，哭都沒哪里哭去。”

“現(xiàn)在該測餐后兩小時的血糖了，你們商量看看誰去。測量完讀數(shù)，記錄在病人自己攜帶的記錄紙上。”

陸千里看看蔡曉晶，“要不，我先來？”

公主切乖巧點頭，別看她理論十分扎實，真要她第一次給患者測血糖，多多少少，還是會有點緊張的。

“5，7，12，13，14......”陸千里在分管病人那頁抄著床號。

打開那個測血糖的小盒子，試了試酒精棉球的濕度，然后蓋上蓋子，準備開啟自己第一次測血糖的旅程。

蔡曉晶就跟在后面，看看這男生操作時會遇到哪些問題，自己也能少踩些雷。

陸千里揣著一顆忐忑的心，走進了5床所在的病房。

是個看起來很精神的老爺爺。

正戴著眼睛看著今天的《金城日報》。

“你好，我是陸醫(yī)生，給您測一下早餐后兩小時的血糖。”

“小伙子來晚了！”大爺看著自己的腕表，仔細辨認著時間，“十點十分就兩個小時了，這都幾點了。”

大爺把頭偏向一邊很是任性。

陸千里回頭看了眼蔡曉晶，臉上笑容不減，“大爺對不住，我們今天交班晚了些，還是頭一個給您測的。”

蔡曉晶也給陸千里打著輔助，“爺爺，這個稍晚晚一些，不會有很大誤差的。”

老爺爺點點頭，也沒有太深究，一手伸出，另外一手還在拿著手指看報。

陸千里拿出酒精棉球，小心擦拭著老爺爺?shù)氖种福缓笳肇埉嫽ⅲ槌鲆桓嚰垪l，插進了血糖儀。

棉球攥手心，陸千里拿著采血針，握著老爺爺?shù)氖郑瑓s突然停了下來。

整整停頓了可能有二十秒......

蔡曉晶看得云里霧里，這是暈血暈針，還是不敢下手？不至于啊，就采個血。

一個大男生，磨磨唧唧的。

蔡曉晶心里立刻給陸千里打了負分。

陸千里尷尬地扭頭，“同學，我剛剛消毒的是哪個手指，你還記得嗎？”

蔡曉晶眼睛彎成了月牙，“食指。”

陸千里稍稍用力，扎了一針，擦去第一滴血，然后用試紙帶凹槽的一端，輕輕接觸第二滴血。

血順著凹槽順接上流。

血糖儀卻報了錯......

空氣凝滯了下來。

蔡曉晶先開了口，“我覺得沒啥問題啊，要不，我跑去問問師姐。”

陸千里瘋狂點頭。

不然嘞，我倆在這傻站著？

蔡曉晶拿著血糖儀，去找?guī)熃闱笤?

陸千里就那么愣愣站在床前，“對不起爺爺，血糖儀可能出了些問題，等會兒還得再給您扎一針。”

爺爺把報紙放到一邊，仔細想了想，“今天是周一吧，娃娃，你是新來的吧。”

陸千里沒預料到這個回答，“這您都知道？”

爺爺十分得意，“我都是這里的老病號了，一年總有那么幾個月，血糖高得嚇人，為了讓子女放心些，總會一個人來住院。”

“都說久病成醫(yī)，每次隔段時間，就會遇到些新鮮的面孔，我就知道，之前那些娃娃去其他科室了，新的醫(yī)生又要來了。”

“別因為爺爺說你，你就不開心，上次一個小姑娘一次給我扎了三下，爺爺還不是給他練手，你看我這手指，每天七次，早就扎得沒什么感覺了。”

“還是很抱歉，這是我第一次測血糖。”陸千里受到了觸動，其實扎爺爺?shù)哪且幌拢型硎艿谋粍樱屗w會到了同樣的痛楚。

怎么會不疼呢，爺爺不想讓自己難過罷了。

蔡曉晶快步走了進來，“師姐說，試紙插入血糖儀后一段時間，要盡快吸收血液，否則就會失效，如果不熟練，可以先用試紙接觸血液，再插到血糖儀里。”

陸千里點點頭，“爺爺，那我再來一次？”

爺爺擺擺手，“悉聽尊便。”

還是個有文化的爺爺。

這次，陸千里順風順水，很快測出了血糖。

“15.6mmol/L。”陸千里報出了血糖值，在床頭桌上的記錄表里填好。

還是偏高，但是也沒有高到不可接受。

“還不錯。往常17，18也有。”爺爺看了眼陸千里和蔡曉晶，“謝謝啦，兩位醫(yī)生。”

陸千里微微躬身，“那您休息，我去給下一個病人測血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