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千里一大早，就到了門診，手里還提溜著兩份早餐。

雜糧煎餅和豆漿。

一份扔給了郭魚躍，那個上次被自己遲到牽連過的小護士。

郭魚躍明顯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只是隨口說說。”接過早餐，放到旁邊的凳子上。八點開診之前，她需要打開所有診室的電腦、打印機，檢查更換手消、打印紙，以及打開診區的顯示屏......

陸千里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諾千金。”看著忙得團團轉轉的郭魚躍，也就沒再閑聊，轉而進了自己的診室。

有了上次遲到的前車之鑒，昨晚把被技能知識醍醐灌頂的江子馨送回宿舍，他就早早睡下了。

陸千里換好白大褂，依次登錄門診、影像、叫號三個系統，就被滿屏的病人嚇了一跳。

“80個？”患者列表那一欄甚至都出現了上下拉動的進度條。

“怎么會有這么多人？”陸千里狠狠咬了一大口雜糧煎餅。

一定得多吃點，午飯看樣子是沒時間吃了。

七點五十五，一個樂呵呵的壯漢走了進來。

陸千里瞬間放松了許多，來人并不陌生，赫然是陸昊。

“有你來，我就放心了。”陸千里給陸昊擺好凳子。

“這可使不得。”陸昊捏了捏了陸千里的肩膀，“你現在可是骨科的大名人！”

陸千里有些摸不著頭腦，“我尋思，我也沒在骨科露過面啊。”

“你這間診室，怎么來的？”陸昊抱著胳膊，眼神很是玩味。

“似乎是找脊柱外科江主任要的。”

“你最近是不是吃得很好？”陸昊冷不丁蹦出一句。

“啊？”陸千里表示這個轉折，有點強硬。

“吃了豹子膽，你都不知道，紀院長最開始聯系的是脊柱外科，可從主治到正高，沒有一個人搭理你。小陸啊，你說說，這是為啥？”

陸千里長嘆了口氣，感覺西北醫科大的脊柱外科，已經容不下自己了。

“干活吧。”陸千里看到有病人進來，迅速端正了坐姿，不再去想剛才那個沉重的話題。

一個母親，帶著個瘦瘦的小女孩進來。

陸千里從進門那一刻開始觀察女孩的體態，未見明顯骨折體征，大師級診斷能力再度開始運轉。

“陸醫生好，我感覺我女兒的肩膀，好像不一般高。”那位媽媽有些焦急，說話也急匆匆的。

“焦慮狀態。”陸千里輕輕在心里，給這個媽媽做出了診斷。

可憐天下父母心，孩子生病，家長往往會更著急。

“來，讓哥哥看看。”

陸千里觀察了下那小姑娘的雙肩，確實有些細微的高低差別。

“來彎下腰。”陸千里讓女孩輕輕彎腰，然后將視線與女孩兒的背部平齊。

“兩側背部不對稱，剃刀背。”陸千里輕輕觸診了一下那女孩兒的脊柱，“走形稍彎曲。”

“兩肩胛骨也不等高。”

陸千里一根指頭輕輕貼在了女孩兒頸部的皮膚上，大量的訊息傳入陸千里腦海。

傳說級被動，感同身受，成功觸發。

陸千里感覺到小腹痙攣性疼痛，這，似乎是，傳說中的，痛經！

炎黃醫院彈出了一個彩色的彈窗。

“恭喜解鎖成就：痛經！”

阿西吧，這是什么糟糕的彩蛋。

陸千里努力屏蔽掉痛經帶來的痛楚，仔細體會到身體的細微變化。

一側的肌肉有些緊繃，除此以外，倒是一切正常。

陸千里檢查完畢，“初步懷疑是青少年特發性脊柱側彎，還是建議去拍一下全脊柱拼接正側位，是個X線片子。”

“一是明確下診斷，二呢，根據脊柱側彎的Cobb角，也好確定下一步的治療方案。”

那母親起初還對陸千里有些不信任，但是聽他說得頭頭是道，而且旁邊的年長些的醫生頻頻點頭，也就再三道謝，帶著女兒去做檢查。

陸昊也沒有太過驚奇，畢竟脊柱側彎，算是骨科里很容易診斷的疾病，也顯示不出陸千里的診斷能力。

快刀斬亂麻一口氣看了十幾個病人，陸千里愈發興奮起來。

照著這個進度，假以時日，相信骨科的復試，對自己終究會是小菜一碟。

但他的臉色也愈發蒼白，剛才一個鎖骨骨折，一個脛骨骨折，真是鉆心剜骨的疼。有時候為了確定疼痛部位和骨折類型，必須反復多次利用感同身受的被動，可那痛楚，也真真切切是痛徹心扉。

可陸千里卻甘之如飴，畢竟患者的感謝，是真真切切的。

當醫生，還有比患者的感謝，更好的褒獎嗎？

陸昊漸漸有些不安，很多他還沒有確診的病人，陸千里就言之鑿鑿地，只是通過觸診和查體，就迅速定下了診斷，讓患者著急去檢查。

問診其實很重要，不問清楚疼痛的類型，起病的誘因，做出的診斷，又如何準確？

陸昊倒也沒有當著患者面拆臺，目前兩人的診斷還沒有出現矛盾。找個機會，得好好和千里說說這件事。

天才雖然驚才絕艷，但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都會或多或少，有些自負。

又進來一個坐著的輪椅的老太太，聽口音，像是南方人。

“痛痛痛！”老奶奶牙齒都快掉光了，聲音卻還是十分洪亮。

陸昊稍稍認真了些，老年病人往往表述能力欠缺，加上自身有很多額外的疾病，診斷往往需要綜合多方面的因素考慮。

“哪里痛？”陸千里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再度開始歷練。

奶奶指著腰，“這里痛。”

陸千里繞到奶奶身后，蹲下身來，輕輕叩擊著脊柱。

“痛！輕點敲。”奶奶痛得直跺腳，可一跺腳，又痛，一時間張牙舞爪。

陸千里咬牙，細細感受著奶奶的痛苦。

那是一種很劇烈的疼痛，站直或坐下會緩解，扭轉或者翻身，則會加劇。

“脊柱叩擊痛陽性。”陸千里直起身，對著推著奶奶進來的青年男性說道，“可能是脊柱骨折，我叩診的脊柱節段在腰椎，最好去做個腰椎的核磁共振，看骨折更清晰些，也更容易區分新鮮和陳舊的骨折。”

那青年男性的眉頭微皺，從進來到現在，這年輕大夫攏共也沒說幾句話，就著急去做檢查。

上來還是最貴的檢查！

“骨折不是X線就行了嗎？核磁要多少錢？”

陸千里開好了醫囑，“要接近七百塊錢。”

青年男性有些不耐煩，吼了出來。“怎么這么貴？大夫，看病可是要憑良心的？一上來就這么貴，咱都是老百姓，可出不起這個錢啊。”脖子上青筋暴起，很是嚇人。

那老太太也不舍得花錢，連連搖頭，“開點止疼藥就行，不礙事，別糟蹋錢。”

陸千里又強調了一遍，“腰椎壓縮形骨折，核磁看得最清晰，可以看到椎體水腫，如果有高信號，就表明是新鮮骨折。這點在X線上，很難區分。”

老太太搖搖頭，起身便要離開。

陸昊看得分明，固然陸千里確實診斷下得略微有些草率，和患者溝通還略顯生硬，可確立的診斷和開具的輔助檢查，當真是沒有一點問題。

小陸還是太年輕，關鍵時刻，還是要靠老陸啊！

陸昊清清嗓子，“這位家屬，我來給你解釋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