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航服也脫了吧。我來幫你脫。”林遠起身飄過去。

“衣服就不必了......”留想拒絕，但看到對方臉微微一板，下意識就屈服了：“那個，我自己來就行。”

林遠也沒堅持，就懸停在原地。

留開始脫宇航服，一邊脫，一邊齜牙咧嘴，臉上時不時閃過痛苦之色。

林遠在一旁看著，越看越是心驚，甚至感覺連自己的皮膚都痛了起來。

留身上的皮炎實在太嚴重了，全身上下就沒一塊好地方，至少百分之二十以上的皮膚都出現嚴重潰爛，滲出的膿血又將皮膚和緊身衣黏連在一起，結成了一塊塊厚厚的血痂。

脫宇航服的時候，一旦牽動了血痂，留的臉上痛苦之色就會變濃許多，動作也變得更加小心翼翼。

林遠忍不住道：“別堅持了，你做的很好了，讓我來幫你吧！”

也許是他的話打動了留，這一回，昔日的如風男子沒有堅持：“那就麻煩您了。”

林遠飄上去，小心翼翼，將匠人級超精細機械手的功用發揮到了最大，盡可能地在不觸痛對方傷口的情況下，將宇航服脫了下來。

這時，鄭婉也從生活艙飄了出來，她左手拿著一分剛熱好的營養盒飯，右手拖著一個微磁盤，盤子里吸著幾支高壓滲透針筒。

見到留的模樣，她也大吃一驚：“早知道這樣，當初在荒星的時候，我們就該合作一起修飛船的呀！”

留尷尬一笑：“咱們不是吵過架嘛，我不好意思和你合作。”

一說起吵架的事，鄭婉頓時就有點來氣，她拿起免疫細胞注射劑，冷聲道：“胳膊伸過來，挨我一針！”

“這是T19吧？我可還不起你。”

“別老是還啊還的，這次不用你還，就當是朋友對你的照顧了。”

鄭婉用力在留胳膊上扎了一針，又轉頭對林遠解釋道：“你知道嗎，我當初好心救了這家伙的命，阻止他去繼續送死。這家伙倒好，明明都已經斷了一條腿，卻還要去拼命，拼命不成，就轉頭把我罵的狗血淋頭，說我無情冷血。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留一臉干笑，卻沒反駁。

鄭婉倒有些驚訝了：“你的脾氣倒是收斂不少。”

留輕嘆口氣：“誰都會成長啊。我又不是傻子。”

“來，手臂伸來。這些是復合營養針，全都打了。”

“謝謝。”

留伸出胳膊，任由鄭婉在胳膊上注射藥物。

全都打完后，鄭婉將盒飯往前一推，自己捂著鼻子往后飄開了：“吃吧，吃飽了，再好好休息會，你身上的皮炎應該就痊愈了。”

“唔~~竟然是肉炒飯，好東西啊。”

見對方處境并不困窘，留也就不再客氣，接過盒飯，大口大口吃起來。

反正人情承下，以后想辦法還就是了。

食物一入嘴，鮮美的味道刺激著久已麻木的味蕾，產生強烈電信號，快速傳入了大腦。

大腦為得到高營養物質而歡欣鼓舞，釋放出了大量多巴胺作為獎勵。

于是，留心中升起了一股濃烈的幸福感。

他眼睛控制不住地發熱。

有多久沒吃到新鮮食物了呢？

回憶了下，是7年87天13小時。

“唔~是‘原味肉客’家出品的合成肉，口感肥嫩多汁，嚼著還特別有勁道。唔~淀粉糊也特別香，蘿卜丁的滋味也是，又甜又脆。”

一開始還是邊吃邊說話，吃著吃著，不說話了，但眼角卻流出了眼淚。

偷空拿手抹了一把，他笑道：“好吃是好吃，就是有點辣，辣得我眼淚都下來了。”

鄭婉聳了聳肩，懶得去揭破這拙劣的遮掩之詞。

林遠已經飄回副駕駛座，問道：“留，今后有什么打算？”

“繼續流浪唄，然后找機會弄條飛船。林......大哥，你們這一針T19來的特別及時，有這東西，我的皮炎應該能痊愈了。這次人情很重，但我會盡力還的。”

林遠笑道：“又何必這么麻煩？我們正缺人手呢，不如來和我們一起干吧？”

留怔了一下：“啊？”

林遠確認道:“我們打算去荒星采水，人手不夠。你要是沒想好去處，就一起吧。”

留陷入了沉思。

一直等盒飯快要吃光，他才開口:“我過去有些不堪，可以說聲名狼藉，恐怕會連累你們。”

林遠眉頭一揚:“哦，你干了哪些壞事呢？”

“使用違禁電子迷幻劑。非法培育克隆人發泄獸欲。鬧市區做高能試驗。還在星際監獄關了足足15年。”

鄭婉一臉驚訝:“留，這不像是你能干的事啊。”

“全是我干的，我的個人檔案上記載地清清楚楚，無可抵賴。”

說話時，留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憤恨。

林遠一看就知道這家伙是被陷害的，十有八九是脾氣太直得罪了大人物，然后被人給設了局。

他笑道:“不怕。我也不是好東西，我騷擾女同事，整天無所事事，不務正業，然后被集團開除，還被全網通報了。”

“......”留一臉無語，這一聽就不像是林遠這種人干的事。

林遠正色道:“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電子檔案。”

留長吐口氣:“林大哥，您這次幫了我很大的忙，所以我也會盡全力幫你采水。但我這個人性格不太合群，恐怕很難和你們融洽相處。還有，我的能力也未必能達到您的要求。所以，等采完水后，您根據我的表現再做決定，好嗎？”

他早已經流浪怕了，現在有個安穩下來的機會，當然愿意留下來。

但過去的經歷讓他有些害怕，他害怕這次美好的開始，最終又以雙方決裂而收場。

林遠也不強求，點頭同意:“那就這么說定了。”

頓了下，他問:“我聽鄭婉說你的主專業是飛船動力學，那化學火箭你懂不？”

留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神情變得十分專注。

“化學火箭？用的什么燃料？甲烷？偏二甲肼？”

“氫氧。”

留立即道：“讀書時曾因為興趣仔細研究過一陣，但因為是淘汰技術，所以只能軟件模擬，沒碰過實物。所以，只能說是粗通。”

林遠便在主控腦上操作了下，將自己設計的氫氧火箭的圖紙顯現在空氣中：“這圖紙能看懂嗎？”

說起專業問題，留頓時連飯都顧不得吃了，幾口將盒飯劃拉干凈，不等咽下去，就直接飄到圖紙周圍專注看起來。

看著看著，他用力一拍腿，結果拍到了傷口，疼的齜牙咧嘴，卻難掩臉上的敬佩之情：“嘶~這簡直是化學火箭的極致啊。真空比沖超過600了吧？”

林遠微微一笑：“峰值602秒。”

果然是行內人啊，幾眼就能看出核心參數。這么一來，這趟荒星之旅就又多了一個得力助手。

見留滿臉疲憊，他便道:“那行。你先去休息，養好身體后，咱們再繼續討論火箭問題。嗯，你去3號艙吧，3號艙還是空著的，以后就是你的個人休息艙了。”

鄭婉從一旁柜子里掏出個電子鑰匙扔給留：“喏，接著，你的艙門鑰匙。艙室里東西齊全，有新衣服和一臺個人智腦。也全都用這個鑰匙解鎖。”

“非常感謝。”

林遠又指了指破爛的宇航服和拾荒者大箱子，說道：“這里面有什么紀念物和有價值的東西嗎？如果你覺得沒有，那就可以扔了。”

說完怕傷到留的自尊心，又補了一句:“這些東西太舊，性能已經無法保證了。扔了，也算是對過去的告別。”

留想了想，點頭道：“我拿去扔了吧。”

他轉身去對接艙扔東西，等回來的時候，他一臉嚴肅地道：“對了，忘了說一個重要消息。”

林遠眉頭一揚：“嗯？”

留凝聲道：“剛才的飛船殘骸你們看到了吧？是一幫星盜干的，老大叫鬼王，是最近新成立的閻王盟的成員。他手底有三艘武裝飛船，專門劫掠過往飛船，下手極狠，往往不留活口。”

林遠笑了笑：“鬼王嗎？有意思。那閻王盟又是怎么回事？”

“具體情況我不大了解。但我聽人說，閻王盟的背景很復雜，成員很多，全都是有名的星盜。加起來有30條以上的武裝飛船，專門在外南離星域活動，劫掠過往船只，號稱外星域的活閻王。”

“活閻王，30條船.......有點意思。但愿這些家伙眼神好使點，別盯上新星號。”

留怔了下:“咦，林大哥你不怕嗎？”

林遠指了指頭頂：“剛才撈你的黑色方盒，你猜是什么？”

“我正奇怪它的作用呢。”

林遠咧嘴一笑，對鄭婉道：“你來告訴他。”

鄭婉眼中閃過一縷自豪的光：“那是我們的護衛戰艦—希望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