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有沒有或者說能不能產生憤怒的情緒，是我們現在分辨煞能化妖抑或是真人的唯一標準。”李牧總結道。

“不能相信記憶內的任何事情，除非你印象中有那人憤怒的記憶。”

煞氣所化之人的憤怒情緒早就被松溪禪院的和尚們在一日又一日的誦經聲中給消彌掉了，現在剩下的煞能，七情六欲俱全，唯獨少了這分憤怒。

白小夜拉過李牧的手腕，上面的字跡在兩人白天爭吵的時候被擦蹭掉許多。

白小夜小心地將上面殘存的幾個文字盡數擦掉，拿出朱筆，認真地將兩人剛剛的出的結論記在上面。

內心沒有憤怒的，不是真正的人。

寫完這些后，白小夜滿意地將朱筆收起來，幫忙將李牧袖口卷起，免得碰花還沒干透的字跡。

“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等明天天亮再說。”

李牧點點頭，兩人觀察了一下四周，確認自己的行蹤沒有被發現。

兩人約好第二天一早在這里碰面，然后就地分別，回自己的房間歇息去了。

李牧回到房間后，翻來覆去怎么都睡不著，只要閉上眼睛，那尊佛像怒目而視的樣子就會在眼前浮現出來，攪亂他的心神。

還好現在已經找到了解決問題的途徑，他現在要做的，不過是等待。

等待到天亮，明天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干脆不睡了，李牧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來，少睡這一晚上又不會死人，反正現在離天亮也不遠了，不如等事情解決之后再回去安心睡覺。

閑著也是閑著，李牧干脆靠著現有信息，推斷起一萬年前所發生的事情。

可現在手頭的線索實在是太少，李牧想了半天沒有想出個所以然，眼瞅著天就要大亮，李牧站起身，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身體，裝作一副沒睡飽的樣子，打著哈欠出了房門。

“早啊。”出門時，李牧正巧遇見也是剛剛走出房門的付郎中，笑著打了個招呼。

“你也早。”付郎中笑呵呵地說著，“老了，睡上幾個時辰就睡不著了。不比你們年輕人。”

李牧也笑著與付郎中閑扯了幾句，朝院外走去。

走出院門的一剎那，李牧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這付郎中此前就是自己的重點懷疑對象，一會可以先拿他來驗證一下白小夜與自己的猜測。

趕快與白小夜匯合，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李牧匆匆朝著昨晚兩人約定好的地方走去，還沒走上兩步路，迎面遇上了自己的哥哥。

“小牧，這么早，著急著去哪？”

李牧一怔，腦子一下子有些沒轉過來，當下飛速地思考著該怎么搪塞過去。

自己哥哥見自己沒有做出回答，上前一步，攬著李牧的肩膀。

“都這個點了還去外面做什么，走，一起去后面吃點早點去。”

李牧這才回過神來，有些不自在地想要從哥哥手中掙脫開來。

“我和白姑娘越好了見面，說不定她現在正等著我呢，得趕緊過去。”

哥哥攬著李牧的胳膊并沒有被輕易掙開。

“走，一起過去，正好喊大家一起吃點早點。”

李牧逃脫不得，只好同自己哥哥一副兄恭弟親的樣子，一同往前院走去。

進了前院，白小夜早就在兩人約定好的地方等著自己了。

看到李牧與哥哥一同前來，白小夜也是很快站起身子，朝這邊望著。

李牧還沒來得及說話，自己哥哥就熱情地向白小夜招呼著。

“白姑娘早啊，要不要和小牧一起去后面吃點早點？”

李牧小指暗中動了動，白小夜朝李牧看了一眼，將手背到身后。

“先不了吧，今日身體有些不適，沒什么胃口。”

“誒，這就是你想法的不對了。”哥哥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身體不適，才更要早上去吃點東西。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你早上不吃點東西，身子怎么會好呢？”

“對吧？”哥哥轉過頭，一臉都是為你好的樣子向李牧問道。

李牧此時也很頭疼，哥哥突如其來的熱情打亂了二人先前的計劃。

無奈下李牧朝白小夜那邊望去，白小夜給李牧遞了個眼神，李牧立刻明白過來白小夜的意思。

“哥。”李牧反客為主，一把拉過哥哥的手臂，“我和白姑娘有件事情要和你說。”

李牧強行將自己哥哥拉到涼亭當中的茶凳上坐下，自己和白小夜站到一起，兩人交換了下眼神，卻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三個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最后還是自己哥哥率先打破了這有些尷尬的沉默。

“小牧啊。”哥哥有些猶豫著開口，“你知道嗎，雖說長兄如父，若是你想商討你與白姑娘婚事的話，還得去找咱爹娘，我在家里是做不得主的。”

這都哪跟哪啊。

李牧差點被哥哥一番話嚇出個踉蹌，但也好在趁著這句話，李牧還是開口道。

“哥，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李牧盯著自己哥哥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從小到大，你好像從來沒有生過一次氣，從來沒有發過一次脾氣。不管遇上什么事情，好像都沒記得你有過哪怕一絲怒氣。”

李牧說這話的時候，白小夜下意識地將右手放到自己佩劍的劍柄上，以防有人暴起發難，來不及反應。

但出乎二人意料的是，聽了李牧說完這些話，哥哥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還是像往常一樣，一副笑瞇瞇的樣子。

“那又怎么了？難道說人生就非得被怒氣填滿才叫人生嗎？小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來就是這個性子啊。”

李牧沉默不語，哥哥見李牧這個樣子，再一次開口，苦口婆心的說道，“小牧啊，你要知道，人不是說一定要有憤怒的，看開一點，人生哪來這么多的怒氣呢？”

李牧后退一步，死死盯著眼前自己的哥哥。眼前和煦的面龐逐漸在李牧眼中變得陌生起來。

李牧看著對方的眼睛，擲地有聲地拋出幾個字。

“人確實不一定要有憤怒，但不會憤怒的，一定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