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那是屬于你們的世界（奇跡師之章）

白光消退，胖子緩緩睜開眼睛，就著窗外的光亮，模模糊糊的看清了這個巨大的臥室。

無聲中，他沉默的躺著，等待著。

……

仿佛無盡的黑暗之中，一點火光亮起，照亮了這個枯敗的世界。

枯萎的大地，死亡的太陽，風化的建筑群……

這里沒有空間，也沒有時間，因為這里屬于過去。

從建筑的規模來看，這里曾經似乎是一個非常繁盛的城市。

天地間一片死寂，稠密的灰色代替了黑和白。

死寂籠罩著一切，火把緩慢的穿過了一座又一座風化的建筑，最終一點點的行到了一座看起來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封閉式建筑前。

手臂前伸，緊閉的大門在一陣陣刺耳的聲音中緩緩推開了。

火光照亮了這棟建筑的內部，也照亮了這棟建筑旁側的一塊告示牌，上面用古瑪伊文字寫著一個單詞：

監獄。

火把繼續的向前行動了起來，微弱的光亮一路尾隨。

沒有腐爛的味道，這種味道早已彌散在了歷史的長河中。曾經牢房中的一切都化作了細密的灰色，包括那些枯骨。

黑暗越來越稠密了，火把的光亮變得微弱。

清脆的腳步聲回蕩在這個不知道被掩埋了多久的監獄中，火把順著樓梯向下移動著，一層，兩層……

終于，火把到了這個建筑的最底部，那里只有一層看起來嶄新的金屬網以及其后完全黑暗的空間。

火把一點點的停了下來，微弱的光明搖墜著，世界再次陷入了寂靜。

許久之后，一道平靜的聲音從火把的側方傳出：

“奇跡師，我想聽聽你的選擇。”

伴隨著聲音的回蕩，金屬絲網后的黑暗空間里忽然傳出了一道道刺耳的鐵鏈滑動的聲音，緊接著，一道嘶啞的聲音從黑暗的空間內響起：

“玩偶……”

頓了頓，那個嘶啞的聲音中似乎多出了一抹復雜的意味：

“為什么要現在來……”

火光平靜的搖墜著，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又是許久的沉默，奇跡師嘶啞的笑了兩聲，旋即用幾乎破音的嗓音緩緩說道：

“可以回答我這個問題嗎？”

“你代表著奇跡。”玩偶的聲音依舊平靜。

“是啊，我代表著奇跡。”奇跡師的聲音中多出了一抹嘲諷。片刻的沉默后，他嘆息著說道：

“愿意陪我說兩句嗎？”

說著，他迅速補充道：

“我真的太孤獨了，太孤獨了……”

玩偶依舊沒有回應他，而奇跡師也不管這些，自顧自的輕聲笑道：

“那句話水鬼先生說的太對了，我們根本不是神，我們只是生了病的人而已……”

他的語氣中多出了一抹黯然和惆悵：

“裹挾著神靈的位格降生在人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悲劇早已注定。”

“你毀滅了瑪伊。”玩偶平靜的問道。

“也可以這么說，但并不完全是。”奇跡師小聲的笑著：

“我是厄運，我的誕生就是詛咒的開始。我有著無窮盡的惡意，而我的能力是心想事成。”

說著，奇跡師喘息了一聲，繼續輕聲說道：

“我和水鬼先生不一樣，他的大腦中沒有愛這個概念，而我又偏偏是一個感性的人。”

“可笑的是，我得了一種病，那些美好的東西落在我的眼里，我能為他們預演出無數凄慘的結局。”奇跡師說著，再次小聲地笑了笑，聲音嘶啞的嘟囔道：

“我的父親，我的母親，我的家庭，我的國都，我的文明……所有的一切都毀滅了，只有我活了下來，因為我就是奇跡，我是不可能死的。”

說著，奇跡師笑著補充道：

“當然了，我也不能死。因為一旦我死了，我的唯一性落在了別人手里，那將是整個世界的災難。甚至唯一性自己演變出了靈性，它將成為下一個我。”

說著，奇跡師的聲音忽然變大了些：

“別人或許不清楚，但你心里應該是門清的，玩偶先生。這數十億年下來，我始終都躲在這里自我調節著，一時一刻都不能放松……你或許會很好奇我是怎么調節的……就算你不好奇我也要說。”

說著，奇跡師笑道：

“我唐博英愿意用我唐博英一個人的性命來承擔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厄運。我唐博英愿意用我唐博英一個人的性命來承擔我唐博英一個人的性命。我唐博英愿意用我唐博英一個人的性命來承擔我預演的一切。”

激昂的聲音回蕩著，奇跡師笑道：

“我就是奇跡，言出必行，我的話語即是法則。”

“我作證，你沒有騙我。”玩偶笑道。

“你果然知道。”奇跡師有些悵然的說了一句，旋即嘆息道：

“我無時無刻都在重復著這幾句話，我無時無刻都在做著調整。我在這個屬于曾經的維度里封閉自我，我不敢接受任何屬于外界的消息，除非迫不得已。”

“你做的很對。”玩偶笑著說道。

“是吧？”奇跡師的聲音頓時變得響亮了許多，似乎很是開心：

“我毀滅了屬于我的一切，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真的控制不住……”

“這并不是你的錯。”玩偶輕聲說道：

“你并不想看到這一切。”

“我不想看到這一切！我真的不想！”奇跡師尖叫著重復了兩遍這句話，聲音中多出了一抹哽咽：

“我不配奇跡師這個稱呼，我不配……”

“你不像其他的神靈，你用你自己的能力維持住了你心中的善良，并且穩固了這個世界的根基。”玩偶語氣輕柔的說道：

“如果不是你，或許有許多神靈早已克制不住心中的暴虐。你拯救了整個世界。”

“我拯救了世界……”奇跡師小聲地重復了一句，聲音中帶著顫抖。

“你拯救了這個世界。”玩偶也重復了一句。

沉默。

許久之后，黑暗中再次傳來了鐵鏈摩擦的刺耳聲響，似乎是有什么東西想向著光亮的地方靠近，但最終卻被束縛在了原地。

“或許吧。”奇跡師有些抽噎的輕聲說道：

“我不配接近光亮，那是屬于你們的世界，你們的世界……”

說著，他頓了一下，旋即笑道：

“而我需要做的，僅僅是祝福你們，愿人人平安……”

他的聲音變得從所未有的溫柔，一點點的暗淡，一點點的消散了。

【奇跡師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