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疾風驟雨
- 春風,吹又生
- 胡柚兒
- 2241字
- 2022-03-23 07:30:00
閨女出生了,他哪兒也不去,就在家照顧月子,孩子胖乎乎的,他和媳婦都高興。
可好景不長,原本以為可以靠著販玻璃掙下些錢,沒想到社會發展的速度遠遠超過自己的想象,人在向陽山這座大山里,殊不知外面的世界一天一個樣。那些他所認識到的世界,已經成為了過去式。
業務依然在,但是他的業務大概很快就談不下去了。
“玻璃跟玻璃不一樣,人家大城市里現在蓋房子早就不用這種玻璃了,人家用的你知道是什么樣兒的不,咱都沒見過。”強子急匆匆過來找老丑兒,告訴他這件事,自己也是百爪撓心,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老丑兒不服氣,和強子一起又跑了一趟,整整一大圈跑下來,一個單子都沒簽下來,晃了幾天賺不到錢,一批玻璃差點砸手里。
“我們用不到這些玻璃了,早就被淘汰了,你們吶,肯定是被騙了,而且你們這批基本可以說是次品,哪怕是白送都不會有人要的,還是趕緊找到廠家退掉吧……”
也有好心的老伙計勸他們去找貨源,把手上的玻璃退掉,可他們只是一個經銷分商,哪里去找廠商,他們只聽說廠子在南方,他們從來不直接對廠家,總經銷商已經跑路了,他們這批人現在是無計可施了。
“怎么辦啊,老三,我都找遍了,都沒有找到孫總,這個騙子,還讓我們大多拿了一批貨,這下好了,全砸手里了……”
“強哥你那還有多少貨?你統計一下給我,還有猴子他們幾個的,大家匯總一下,看看一共多少,然后再想辦法找人,實在不行咱們就去找廠家?!?
“也只能這么著了,不過看樣子大概率還是要吃啞巴虧了?!?
話是這么說,可他們也沒有一個確切的廠商地址,或許過去了也得撲個空,再者托人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去一趟南方,光火車票來回就得好幾百塊,他們壓在手上的這批貨統共也不過交了幾千塊的定金。比較下來,大家還是放棄了去找廠家的打算。
又一次,老丑兒的職業生涯再一次以失敗告終。
不過想著老婆和家里的大胖閨女,即便是有不愉快的時候,也暫時不去想它,老丑兒沉浸在當爹的喜悅中,老丑兒和藍衣都無父無母,和當地年輕人不同的是,他們少了老人的照顧和幫襯,但是另一方面也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矛盾和摩擦,雖說苦點累點,但是心里邊舒坦,也就不覺得辛苦。
老丑兒對媳婦也是照顧有加,讓她安心坐月子,做飯洗衣服洗尿布哄孩子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他能做的,都一個人包攬下來。
這天半夜,媳婦剛躺下,突然說心臟不舒服,老丑兒給她扶起來,倒了杯熱水給她喝。再躺下她又說不舒服,眼看著她臉色蒼白,嘴唇也沒了血色,老丑兒慌了。強哥不在,他都不知道找誰幫忙了,他趕忙往村里的徐大夫家里跑,徐大夫顧不上穿外套就被他拽著跑回了家,查看了一下,徐大夫眉頭一皺,意識到不對勁,讓他趕緊找車送醫院。
還好鄰居家的三輪車在,老抽兒塞給他五十塊錢讓他幫忙送到縣醫院,人家答應去送人也沒收錢,老丑兒實在,這個情他記在了心里。
到了醫院,醫生進行了全面的檢查,檢查結果是心肌炎。以前沒犯過病,這次是并發癥,很嚴重。
“家屬做好心理準備,這個病不是小毛病,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再看看藍衣,自從住進了醫院,便開始昏迷不醒,能想到的一直辦法都用到了,依然不見好轉,病危通知書就這樣一下子送到了老丑兒手里。
在病床前忙活了兩天兩夜,四處求爺爺告奶奶,能想過的辦法他都想了,能求的人都求了,好的醫生他求到了,錢他也籌來了,小梔姐把家里的積蓄送了過來,老黑聽說了老丑兒家的事,也是和現在的老婆帶著錢過來看他們,幾天沒合眼的老丑兒強睜著血紅的雙眼跟他們說,病情好多了,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然而,多有的堅強都是裝給別人看的,只有到了半夜的時候,人都走光了,他才敢一個人守在病床邊上默默落淚。他知道這兩年不穩定,讓藍衣跟著受了苦,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藍衣在操持,還沒享過福就要這么走……還有剛出生的閨女可怎么辦……
他就日日夜夜跟藍衣說話,結婚這么久,還沒有說過這么多話,每次不是回家累了倒頭就睡,就是心情不好聊幾句就不想說話了,藍衣現在就安安靜靜地聽著,平時老丑兒嫌她總打斷自己說話,現在多想讓她張嘴說幾句話,哪怕罵自己幾句都行。
他看到別的病人家屬偷偷給醫生塞紅包,他退到病房里看看自己的口袋,囊中羞澀,只剩下買兩個燒餅的錢了,沒有錢送禮,他不知道媳婦的病會不會耽誤。于是他連夜回到家,托人買了兩條大野魚,顧不得什么面子上好不好看,他拎著兩條大魚看到主治醫生就往上送。
“這是干什么?”醫生一臉疑惑,并沒有任何嘲諷的意思。
“大夫,這是我們家的心意,這段時間給您添麻煩了?!崩铣髢簩嵲拰嵳f,雖然沒有什么文化,說起話來卻有十二分的真誠。
“我知道你的心意,這個魚啊,你呀回去做好了,給你媳婦,也給你自己補補身體,等你媳婦出院,你再做一碗給我行不行?到時候我一定吃!”
老丑兒眼圈有點紅了,他知道,這個禮,這個心意他送到了。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命運這個東西不好說,絕望和希望就在一念之間。藍衣已經躺了三天了,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可能醫生也要放棄了吧,查房次數越來越少了。躺在病床的藍衣已經無法進食,氧氣罩已經不能摘下,醫生表情凝重,說,這一切都要看她本人的造化了,該做的醫院也盡力了。
老丑兒大致已經猜到了接下來醫生要說的話,他也做了最差的打算,但是眼圈還是忍不住紅了,堂堂一個男子漢在醫院的這幾天已經熬的不成人形,胡子拉碴,眼睛又紅又腫,頭發凌亂,衣服也很多天沒換,沒吃過一頓飽飯,沒睡過一個好覺。
突然,他覺得好累,好累。他坐在病床旁,緊緊地握著藍衣的手,想著初次見到她的樣子,想著孩子出生時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場景,想著變得很老很老的他們老兩口……連日都沒休息的他,就這樣居然破天荒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