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恰是故人
- 瓦舍奇談
- 不求甚解938
- 3055字
- 2022-02-21 21:10:46
豐田車進入東郊麗景,從大門進去有一大片人工湖,沿著環湖公路行駛到頭,有一個渡口,渡口??恐粭l烏篷船。車上走下一個人,坐上小船,到了湖心島。島上有一棟掩映在竹林中的二層小樓,那就是16號。男人到了門前,按門鈴。保安事先得到過指示,所以看到他出現在可視電話里,就打開了門。來人進入別墅,管家領著他走進室內。
室內裝修風格是傳統中式的,臨湖一面的門窗可以推開,門外是木質棧臺,棧臺上設有藤質靠背椅、木質茶桌,桌上水壺里的開水還在冒著熱氣。桌邊坐著一個穿著休閑西裝的年輕男人,面如冠玉、唇似涂朱,極像古詩詞里如玉的謙謙君子。他看了一眼剛進門的男子,微微一笑,說了句:“宇文君,坐?!?
宇文崎聞言坐下,看著年輕男子,開玩笑道:“King桑,你總是如此迷人,微微一笑連男人都會動容?!?
金先生仍然面帶微笑,說了句:“今天喝點綠茶,好嗎?”接著便拿起一只精致的陶瓷茶罐,往玻璃杯里放茶葉。
宇文崎心下嘀咕:“King桑總是這樣,一邊問你,一邊按照他自己的意思做。就像現在,明明確定了要喝綠茶,還問你好不好,反正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當然,這話他也就在心里想想,說出來的話卻是:“好啊,你這綠茶光看罐子就知道是好茶。”
金先生面帶笑意,放好茶葉,像跟好朋友開玩笑一樣問宇文崎:“宇文君,你說現在的水溫如何?”
宇文崎心里警鈴大作,面上仍是一派鎮定從容。他先是看了看杯中的茶葉,又伸手摸了摸水壺,仍燙,心里有數,開口道:“King桑,我判斷失誤,這茶只能算是粗茶,需要用溫度較高的水沖泡。現在的水溫是90度到95度左右,根據氣溫,再等2分鐘左右,就可以沖泡了?!?
金先生笑了笑,語氣溫和道:“宇文君,我剛才放茶葉的時候,你在想什么?”
宇文崎當然不會說自己當時在吐槽了,不過雖然完全看不透金先生,但還是對他有點了解的,知道這位先生晚上心情應該不錯,所以也就大著膽子打哈哈道:“哈,我在想,不知道什么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King桑?!?
金先生似乎的確心情不錯,一邊往杯子里倒水,一邊反問道:“哦?你覺得會是什么樣的女子?”
宇文崎暗自捏了把汗。其實他相當忌憚金先生,這位金先生雖然年紀不大,外表也是一副平和溫柔、人畜無害的謙謙君子模樣,但他手下的人,包括宇文崎在內,沒一個敢真的小瞧他。溫良曾說,武俠小說里,有的武者還沒出場就已經殺氣流露,而高手卻能不露殺氣,談笑間取人性命,金先生就是高手中的高手。
就像現在,這位金先生看起來溫和,但卻莫名地給人一種震懾力。宇文崎猜不透金先生到底是對這個問題真感興趣,還是隨口一問,只好老老實實答道:“這個,哈,King桑,我還真不知道?!?
金先生居然笑了一聲:“呵,我也不知道?!?
宇文崎干咳了一聲,無言以對,只好端起茶杯,裝作認真品茶的樣子,喝了一口,贊嘆道:“雖是粗茶,倒也甘香。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產自寧城的農家綠茶——玉蕊?!?
金先生笑意盈盈,道:“宇文君,果然進步不小。說說看,這個玉蕊有什么講究?”
宇文崎侃侃而談:“寧城外西峽山,山上終年云霧繚繞。山頂有片天然茶樹林,據說母樹是唐代流傳下來的。每年清明前,年方二八、含苞未放的少女,采摘新鮮的嫩葉,裝在貼身的小布袋里,在太陽出來前完成采摘,然后將鮮葉交給山上西峽庵里的老尼姑,制作成極品玉蕊。泡茶的水也極講究,西峽山后西峽泉冒出的泉水是上品,不過西峽泉已經干涸了很久;其次為山頂梅花上的雪水;再次為山腳西峽塘里的荷花上的露水。”
金先生拍掌,贊道:“宇文君雖然只在寧城待了幾個月,但了解得這么清楚,佩服佩服!”
宇文崎有些受寵若驚,道:“King桑過獎了,其實我只是知道點皮毛,比起你這位品茶的行家來,實在是差遠了?!?
金先生不以為然道:“宇文君,你太謙虛了。我的確沒有喝過極品玉蕊,準備過段時間去嘗嘗,你可愿意做向導?”
“那是當然。”宇文崎連忙答應道,接著又忍不住說出了疑惑,“不過,King桑,你怎么忽然想到去品嘗玉蕊?”
金先生喝了一口茶,答非所問道:“啊,這茶雖然香,但終究不是極品,火候差了些,透著點煙氣,損失了香氣??上?,可惜。”
宇文崎一邊附和,一邊等著他的下文。
只見金先生放下茶杯,緩緩起身,往室內走去。宇文崎想了想,也趕緊跟了過去。
進到屋子里,金先生示意他坐下,自己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個檔案袋,交給宇文崎。宇文崎打開,一眼看到第一張資料上照片里的女孩,正是他傍晚時在路上碰到的那個。他有些吃驚,接著看了下去:祝熒,籍貫寧城,華大新聞系本科畢業,父親祝彪,原化學品制造廠保衛科科長,母親鄒梓桐,原化學品制造廠幼兒園老師,8歲時父母雙雙死于一次庫房爆炸事故。后祝熒被外祖母接回鄉下撫養。
就在宇文崎看資料的時候,金先生淡淡地說:“宇文君,你是不是送過美智子一個鑰匙扣?”
宇文崎愣了一下,不明白金先生為什么要問這個,下意識回答道:“是!”
金先生沒說話。宇文崎連忙解釋:“美智子小姐看到我的鑰匙扣好看,我順手就送她了?!闭f完,見金先生沒什么反應,又局促地問道:“King?!惺裁磫栴}嗎?”
金先生反問了句:“鑰匙扣的原主人是誰?”
宇文崎仔細想了下,答道:“好像就是祝熒。”
金先生接著說:“鑰匙扣上的石頭是慧定大師的舍利子?!?
宇文崎疑惑道:“民國著名的大師慧定大師?據我所知,她在辛亥革命爆發前就已經離開京城濟世庵,云游全國,傳聞她在民國26年圓寂于江西。慧定大師的舍利子怎么會在祝熒手里?”
金先生看著他,道:“這個需要你去查清楚,畢竟你們認識。她現在跟你表弟住在你家的房子里,鴉先生準備釋放一只小蝴蝶,很快我們就能看到它引發的效應?!?
宇文崎其實有一肚子疑問,但他知道金先生不會回答,而且調查一定只是第一步,后面的計劃,金先生沒說,他也不好問。于是答應了,就起身道別,準備離開。
金先生也起身,送他到門口,在他離開時,好像忽然想起什么,說了句:“阿崎,鑰匙扣現在周澈手里?!?
宇文崎微微僵了一下,回過頭來,表情有點不自然道:“哦,這個東西早就是美智子的了,她喜歡送誰都很正常吧?!?
金先生點頭,接著說:“中國有句古話叫做‘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周澈并不是美智子的良人,年后藤原家會跟高木家聯姻?!?
宇文崎徹底僵住,忍不住問道:“跟高木家聯姻?King桑!是美智子跟高木家的誰嗎?”
金先生仍是一臉微笑,道:“是,美智子和高木家的秀樹,兩家的長輩已經見過?!?
宇文崎只覺得心沉入了谷底,雖然明知這種單向的愛戀無望,兩人身份也不匹配,但聽到這個消息,還是備受打擊。
金先生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宇文崎凄涼的表情,微笑道:“回去吧,宇文君,路上小心。”
大門關上了,周圍恢復安靜。金先生坐在湖邊,看著平靜、幽深的湖水,頭也不回道:“查出消息是誰放的了嗎?”
“一個叫白飛飛的女人?!痹疽贿呎f著,一邊恭敬地遞上一疊資料。
金先生接過資料翻開,照片上是個漂亮女子,不驚艷卻透著股奇特的魅力,他看著資料,揮了揮手,元木悄無聲息退下。
宇文崎從別墅里出來,開車離島后,終于在第二次差點撞上護欄時,險險停在了路邊,坐在漆黑的車里,整理亂紛紛的頭緒。毫無疑問,美智子要訂婚的消息,確實刺激到了他。他很清楚,金先生在這個時候告訴他這個消息,無非是讓他徹底斷了對美智子的念頭,也是給他一個警告,讓他安安心心地辦事。他對美智子的心思,金先生當然是一清二楚的,但卻從未用這個來誘惑他。別說誘惑,他哪怕是對美智子的心思露了骨,不用金先生出手,藤原家自會讓他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知道,自己不過是金先生的一顆棋子,只能服從安排,完成任務,沒資格談條件。
宇文崎坐在黑暗里無聲無息地抽著煙,煙頭的火光明明滅滅。這一夜,他真希望長久以來的情絲能被這微火燃盡,隨著時隱時現的煙霧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