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你今兒可來得晚了些啊。”

秦家婦人自來熟般地打招呼，一臉可惜道：“這附近的好位置都被占光了。”

雖是面露遺憾，口吻中卻帶著幾分嘲笑。

甜食類的小零嘴，自然是在學堂附近最容易賺錢。

因而，學堂外的一條街上，站滿了叫賣冰糖葫蘆的小販們。

秦家婦人昨天被刺激得眼珠子通紅，勢要復刻葉明珠的成功生意經。

來來回回買了好幾十文的糖，在家中研究到了深夜，這才將糖葫蘆勉強做了出來。

她自認這粗淺的手藝恐不如葉明珠。

但仗著本就住在縣城的居所，勢必要比這個鄉下丫頭更方便些，于是她一大早就過來占著好位置。

至于這個人人爭搶的好位置，就是葉明珠昨天叫賣的原地。

“對不住了妹子，我這糖葫蘆啊，賣三文錢一串。”

秦家婦人笑嘻嘻地說道。

昨天是供不應求，但今兒個多了這么多的競爭對手，又彼此互相壓價，惡意競爭。

她還就不信了，這么個小姑娘能翻盤一次，難道還能次次翻盤不成？

奇怪的是，葉明珠非但不怒，反倒饒有興趣地聽著。

她學著秦家婦人的姿態，笑嘻嘻道：“對不住了大娘，我今天的糖葫蘆啊，買六文錢一串！”

“什么？”秦家婦人險些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差錯。

她忙抬起頭，看向葉明珠手中的稻草桿子。

一半是與原來相似的紅，但另一半上每穿卻蒙著油皮紙。

讓人看不清這其中的乾坤如何。

葉明珠也抬頭，仔細敲了敲秦家婦人的糖葫蘆串，抿唇輕笑了兩聲。

仿佛全然沒將這個復刻的手藝放在眼里。

“這位秦家大娘，您且在這里叫賣著，我就不打擾了。”

但葉明珠也懂的規矩。

既然是她來晚了，也不必在此強占個一席之地。

“誒你等等！”

秦家婦人看她要走，立刻叫住她，不服氣地說道：“六文錢，給我一串！”

“您要哪個？”葉明珠也不拒絕這個客人。

秦家婦人從鼻孔里哼出兩道氣：“廢話，當然是紙皮蒙著的，隨便給我一串！”

她倒是要看看，這玩意兒憑什么能賣六文錢！？

真當這錢是嘴皮子吹來的不成？

“好嘞。”

葉明珠抬起手，剛準備隨便拿出一串。

“不行，我要這串！”

秦家婦人見她如此爽快，擔心有詐，又連忙指向看起來最大的那一串。

葉明珠微微挑眉，笑而不語地將其拿了下來。

密不透風的油皮紙被猛地撕開，露出里面賣相極佳的林檎果，外面依舊裹著層輕薄的糖衣。

“……就這？”

秦家婦人撇撇嘴，不屑地啃了口。

呸！

雖然又大又好看，但和山楂葫蘆比起來，不過是老酒裝新瓶罷了。

況且，連她這么個成年人，也難以一口咬下去。

更別提，學堂里大多是只有五六歲的小孩，又要啃得多么艱難。

“秦家大娘，您還要再買一個嗎？”

葉明珠見她面露嫌棄，也不惱怒，反倒好言勸她再買一個。

秦家婦人對她驅趕似的擺擺手：“我這還沒開張呢，就凈給你送錢了？我是傻的啊！”

“您樂意就好。”

葉明珠見她不愿再買，也不再多說什么。

將唇邊的笑意壓住，轉身在縣城中慢悠悠地逛了起來。

她的后面還跟著小狗子和小小狗子。

在大梁叔那里借來的牛，也極通人性地跟隨著，甚至拱了拱她的衣角。

似乎是示意，它也想吃稻草桿子上的東西。

葉明珠拍拍它的腦袋，小聲道：“乖，回去再給你吃。”

“哞~”

青牛像是明白了她的話，低沉地回應一聲。

見它如此聽話，葉明珠感慨道：“我也該買一頭牛了。”

不提每天都要跋涉的路程，光是葉家的那幾畝田，也總是需要壯牛耕地的。

“嗷嗚~嗷嗚~”

青年不怎么折騰了，那兩只狗子又開始鬧騰了。

小狗子和小小狗子站在肉鋪的面前，瞪大雙眼，饞得垂涎三尺。

“誰家的啊！給老子滾遠點！”

手持菜刀的肉佬，瞧見這么窮酸的小孩與狗崽擋在面前，作勢要驅趕他們。

小狗子和小小狗子見到菜刀，嚇得又要呲牙反擊。

“老板，何必動這么大的火氣？”

葉明珠立刻將他們護在身后，笑得明媚道：“做買賣，和氣生財嘛。”

小狗子被她擋住，茫然又疑惑地盯著她的背影。

他與小小狗子對視一眼，很乖地收斂了全部的爪牙。

“嘿。”

見到這么敞亮又漂亮的小姑娘，肉佬打量幾眼，調笑道：“他們擋了我的生意，你拿什么賠嗎？”

葉明珠轉眼看向他掛著的幾塊豬肉，道：“老板，您這里剩下的肉有幾斤？”

“二十多斤？你要買不？”肉佬不信邪地問道。

“買啊。”

葉明珠從袖口里掏出五十文錢，道：“這是定金，請驗收。”

“等我做完了今天的買賣，就到您這里來取貨，最遲不過兩個時辰。”

肉佬的大手滿是滑膩的油脂，將信將疑地接過五十文錢，又親自點了一遍數量。

準確無誤之后，他賺到了似的笑道：“那可說好了，兩個時辰之后，你要是不來取肉，這定金可是不會退的。”

“自然。”

葉明珠又掃了眼肉鋪里的豬下水，露出明顯的嫌棄。

旋即，她狀似不經意道：“我一口氣買了這么多，又是新客，老板你不送點嗎？”

“你想要送啥？”

肉佬瞪著渾圓的眼珠子，一副兇神惡煞的姿態：“二十斤肉而已，別想太過分啊。”

但他轉念一想，又不能丟掉這個客戶。

順著葉明珠的視線看去，他頓時一樂，掏出大盆的豬下水：“這些東西都給你，行了吧？”

葉明珠假裝為難地皺起眉頭，不情不愿道：“那你可得洗干凈了才行。”

“你還要洗干凈？！”

肉佬剛想拒絕，卻聽見她又補充道：“我再要十斤。”

“好嘞！”他火速答應了下來。

洗不洗的無所謂了，在這種尋常的日子里，一口氣買三十斤的客戶，實屬罕見。

除了那些有錢老爺的家里，眼前的姑娘算是頭一份了。

雖然不知道葉明珠的具體底細，但肉佬從最開始的嫌惡，再到笑臉相迎，最后是近乎諂媚了。

“誒，您先走好，兩個時辰內保準洗得妥帖！”

他目送著葉明珠的離去，望著那一大盆的豬下水，只準備隨便洗洗，敷衍了事。

量她個小姑娘，也不敢和他比橫。

然而，左右兩邊的店鋪心生好奇，互相打聽起了這個小姑娘的背景。

“有點印象，聽說有人見到她進了知縣府。”

末了，八卦的人中又補充一句：“據說是進得正門，還和沈公子關系匪淺！”

聽到此處，肉佬的神色驟變。

他低頭，肅然起敬地洗起了臭烘烘的豬下水。

但豬下水又豈是這么容易洗干凈的嗎？

當他洗得兩眼發昏，雙手起皺的時候，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后悔不迭。

“娘的，這丫頭是在故意整我呢！”

當葉明珠看向那盆豬下水時，他就中了圈套。

他要是不洗，或者隨便敷衍，三十斤的豬肉價格，足以去縣衙打一趟官司。

他要是認認真真地洗了，就要在兩個時辰內洗完，勢必會累得半死。

肉佬頓時心生悚然。

這個笑起來這么和善的小姑娘，可千萬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