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有護目鏡，凜冽如刀割的沙暴還是讓波赫難以觀察，沙土穿透了蒙在臉上的防風面罩，伴隨著每次呼吸洶涌進口鼻中，讓他苦不堪言。那罪惡的奴隸長龍在漫天流動的土黃色中只露出了一個模糊的輪廓，剝皮人漫游的荒漠一視同仁地拷打著獵手和獵物，讓每天只有運氣好時才能獲幾小時的晴空，接著又是狂風暴沙百年如一日的摧殘。

三天前的夜襲嚇壞了他們所有人，現在他們每天都全員出動，擇地而營，防止那隱藏于暗中的叛徒找到他們的蹤跡。至于失蹤的惠瓊和康一，波赫不得不按照減員來讓其他人分攤他們的任務，在這種天氣下，無論是死亡還是叛逃，每個人都認定他們不會回來了。

“這種天氣，他們竟然還在繼續前進……”隊伍里的兩個圣國女人和老啞巴合力盯著一塊大帆布艱難地前進，那帆布被狂風吹得像鼓起的船帆，三人稍有松懈就會連人帶布被刮倒吹飛，艾比閉著眼睛低頭跟在她們身后，沙礫敲打在她的外骨骼上噼啪作響，就連一向不屑于防護的彌爾頓也不得不過上了一層防沙大衣。

“難道他們的目的地就在附近？”

波赫將手擋在額前，一瘸一拐地走在最前面，瞇著眼睛努力觀察四周的情況。

“什么情況？”一個人影穿過黃沙流動的圍帳出現在波赫視線里。

“奧克蘭保佑，前面有一座城！”那是用防沙布裹得嚴嚴實實的格里芬，聲音在沙暴中斷斷續續。

“我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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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借著審判庭的印記和胖子身上搜出的令牌，米哈烏輕松擺脫了毫不知情的城防軍搜查，根據俘虜的口供來到了他們的接頭點----又一條黑暗的小巷。穿越巷口令人作嘔的騷味，踏著滿地的垃圾和散發惡臭的不明液體，米哈烏來到了盡頭的一個緊鎖的地窖入口。米哈烏深吸一口氣地走到門前，用手指在門板上有節奏地敲擊著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陣腳步聲從地下傳來，門慢慢地被打開了。一股地窖特有的潮濕氣混著奇怪的香味撲面而來，同時，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探出半個身子，環視了一圈后，警惕的打量著來人。

“你是誰，原來的胖子呢？”女人有些憤怒地問道，米哈烏注意到她鼻子上戴了一只鼻環，腰間還別著一把雕花小匕首，整張臉都被脂粉遮蓋著。

“呃……接頭的人，路上遇到了些麻煩，土匪……”騎士長開口搪塞著，“我是杜斯塔大人新的交接人，原來的胖子……呃，出了些健康問題?！?

隨即掏出了胖子的令牌，隱隱用大拇指抹去了上面的血點。

看見令牌，女人瞬間變了臉色，浮夸的媚笑堆在濃妝艷抹上，對著米哈烏獻媚地鞠了一躬：“哎呀，年輕的長官，歡迎您到任！看看您多么帥氣英武，原來那個胖子和您一比簡直不堪入目……”如箭雨般連續不斷的阿諛奉承讓米哈烏耳根發軟，甚至有些頭疼。

“不急著談公事，長官，請隨我來吧，我們要先慶祝您的到任，保證您會忘掉所有煩惱！”女人輕浮地轉過身，走下地窖，身上傳來細碎的沙沙聲。

地窖里潮濕的空氣和詭異的香味讓他視線有些模糊，墻上昏亮的照明燈一排排延伸著，驅散著濕潤的黑暗，四周的墻壁上竟然貼著瓷磚，腳下的地板是磚石鋪就的，甚至還擺出了一些簡易的圖案。

這哪里是什么地窖，分明是一個通向未知地下世界的入口！

女人走在前面，腰上發亮的小燈籠照亮了她的身段：一件幾條帶子系成的胸衣和一條半透明的紅色薄紗裙勉強遮住了身體的細節，妖艷的形體卻在燈籠的映照下暴露無遺，纖細的腰肢完全裸露著，上面掛著一根串著小銀片銀色的金屬細線，隨著走路時刻意的扭動

發出輕盈的沙沙聲，不知她涂抹了什么褻瀆的油膏，走過之處，身后盡是攝人魂魄的幽香。米哈烏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一閃而過的欲望很快被奉行一生的禁欲信條與純潔的信仰扼殺：此等罪惡的裝束使圣國最下賤的公娼相形見絀，奧克蘭甚至都會為此震怒，若不是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任務，絕對會將這個女人當場處死。

這通往位置地下世界的長廊幽暗曲折，越往深處走四周的裝飾就越華麗：墻壁上是浮華著欲望的浮雕，赤裸的人物毫不掩飾地展現著人類最本能的欲望；橢圓形的壁燈閃著幽暗的淡紫紅光焰，支架是黃銅雕刻的半裸女性形象，升騰著幽香煙霧的香爐吊掛在下面，人經過時，那香氣便縈繞不散；華美的大理石取代了磚石鋪就了地面，彩色的石磚拼接成了幾何圖案，光潔得可以找出人的影子。在每一處拐角，都立著一名身著從未見過的整潔制服，頭帶白色人臉面具的守衛，他們畢恭畢敬地向客人鞠躬致敬，腰間的武士刀卻閃爍出威嚴和警告。

經過一系列令人暈頭轉向的通道，岔口和回廊，一扇雕花的木門出現在米哈烏面前，門里隱隱傳出尋歡作樂的喊叫聲和音樂聲，門前立著兩個手持長刀的面具守衛，示意二人停下。

“我們到了，長官……不過得先把您的武器留下，杜斯塔大人的規矩嘛……”女人轉過頭滿臉堆笑地說道。

米哈烏不情愿地解下佩刀遞給守衛，后者恭敬地鞠了一躬，推開了木門。

眼前的一切讓米哈烏徹底震驚了：一座以金色雕塑和紫紅帷幔裝飾的圓形大廳，擺滿了精美的家具，酒精，佳肴，還有迷魂的焚香胡亂擺放在奢侈的地毯和長桌上，旁邊是無數錦衣華服的人醉生夢死地暢飲，叫喊，幾乎半裸的侍女們來回穿梭，綺羅粉黛，依翠偎紅，在半醉半醒的男人之間

依偎回轉，紙醉金迷。大廳的中央是一座鋪著大理石磚的圓臺，上面立著一排排衣不蔽體的人，有男有女，旁邊一個商人模樣的人一手拿著鞭子，正想著臺下的觀眾高喊著介紹“商品”，臺下時不時響起報價的叫喊聲，每達成一筆交易，拍下的商品就會被從頭到腳淋上一桶水，拖拽著塞到買主手里。

騎士長的靴子剛踏進門，隨即就圍上來幾個半裸的侍女，妖媚地撫摸著扭動著，像是爭搶，也像推讓，將矮小的米哈烏圍繞在曼妙的肉體之間。

盡管在心中無數次默念經文，米哈烏的臉還是變得通紅。

“上一邊去，姑娘們……歡迎來到‘天國’，長官。”帶路的女人支開了圍上來的侍女，引著米哈烏前往大廳側面的包廂區，“承蒙杜斯塔大人的庇護，奴隸商會的金主們出資建立了這座交易場，給這死氣沉沉的地方帶來生機和繁榮，如您所見，我們只服務于有頭有臉的人物，您不僅能賣得高質量的奴隸，享受生活，還有更多的社交機會，哈哈……”

米哈烏環顧四周，四座的客人除了不明來路的富豪，還有城防軍軍官，戰幫傭兵隊長，甚至有幾個肥頭大耳的奧克蘭祭祀，他們無不背棄了誓言與奧克蘭，沉浸在墮落中無法自拔。

“難道圣國已經腐化到如此程度了嗎……”騎士長心想。

“杜斯塔大人就在里面，長官，”女人指了指其中一個包廂門，“不過不用著急，有的是時間，您可以先盡情享受一下，今天您的費用全免！”

這時，包廂門被打開，從里面走出了一個蜂人。他的身材高挑瘦削，比普通人類高半個頭，身上穿著黑色皮革制長外套，圓腦袋上的兜帽勉強讓他的存在不是那么突兀，但那雙純黑的圓眼無論如何無法被遮蓋，尤其是當它們停留在米哈烏和女人身上時。

“啊，亞爾莫圖斯爵士，沒想到您在這！”女人立刻開始恭維，“多么榮幸??！看來杜斯塔大人今天公務繁忙啊。”

“是的，是的，今天是個重要日子！”蜂人用標準的圣國語略帶夸張地說，“噢，我的朋友，沒想到你也來了！”

不等米哈烏開口，蜂人就上前將他一把抱住，修長的手臂將米哈烏完全攬進寬松的黑色大衣里。

女人見狀，微笑著鞠了一躬離開了。

盡管米哈烏拼命掙扎，但蜂人的手就像鉗子一樣將他死死按住，然后將一個短硬冰冷的東西塞進了他的懷里。

“哈，見到你真好，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享受生活去吧朋友！”蜂人繼續自顧自地客套著，松開了被憋得臉色發白地米哈烏，邁開長腿消失在了狂歡中。

米哈烏拿起懷里的東西，是一把包裹著黑皮革的脅差。

“奧克蘭助我……終結罪惡?！?

騎士長推開了包廂的門。

奢華的房間被紫紅色的帷幔和華麗馬賽克地毯裝飾著，正對門口的松軟長沙發上坐著一個體態發福的老人，赤裸著上身，松弛的皮膚和脂肪難掩長年累月訓練出的堅實肌肉，幾根灰色的頭發稀疏地掛在頭頂，地下室的悶熱讓他渾身大汗，亮銀色的大號胸甲和帶有長羽毛裝飾的帽子整齊地掛在衣帽架上，身邊兩個半裸的侍女跪坐在地上，一個用扇子扇風，另一個將昂貴的水果塞進他口中，時不時還擦拭他留下的汗水。

城防軍總指揮杜斯塔大人，和他放蕩的秘宮。

“先是亞爾莫圖斯，又來一個……有何貴干？”看見不請自來的客人，杜斯塔惱怒地放下了手中的羊皮紙卷軸，警惕著打量著來人。

“日安，杜斯塔大人，希望沒打擾到您的‘公務’，北境審判庭向您致敬。”米哈烏直接脫下了斗篷，露出了胸甲上北境審判庭的標記。

杜斯塔臉色瞬間變了，盯著米哈烏身上的標記僵在沙發上，雙唇顫抖著卻說不出半個字。許久才戰栗著從沙發上站起，抽出佩刀對準米哈烏。

“洛肯這混蛋，果然……”

兩個侍女驚叫著瑟縮到了房間的角落。

“杜斯塔大人，你串通奴隸商會倒賣人口，沉迷荒淫享樂褻瀆奧克蘭，請您跟我去審判庭走一趟，有什么想辯解的嗎？”說罷米哈烏將胖子的金幣和便條扔在了地上。

“該死，我不知道你怎么查到這的，小子，也不管洛肯給你的任務是什么，城防軍直接負責于攝政王，和你們沒有任何關系！況且，你的武器已經被收了吧，你又憑什么讓我‘伏法’？”

“看來您是不愿配合了，大人……審判庭有權處決叛徒?！泵坠蹰_始逼近杜斯塔。

“盡管來取……”杜斯塔決定先發制人，箭步向前，利刃毫無保留地斬向米哈烏，伴隨著破風聲掠過騎士長閃避間隙的殘影。米哈烏輕巧閃避中穩步向前，仿佛一臺精確的機器，將每一次致命的斬擊化作貼身而過的輕撫，握在手中的脅差甚至沒有出鞘。一記刺擊，米哈烏側身閃過，隨即用脅差的刀鞘敲中杜斯塔的手腕，佩刀落地割破了地毯。

氣喘吁吁的城防軍指揮官向后退踉蹌了兩步，眼中閃爍出恐懼。

“你到底要干什么……殺我？……報個價吧！我都能滿足你！”杜斯塔跌坐在沙發上。

“大人，你的罪金錢無法贖清……”

米哈烏一只手揪住杜斯塔稀疏的頭發將他拎了起來，脅差出鞘，插進了他肥胖滾圓的肚子。

“你要與我一同懺悔?！?

杜斯塔雙眼圓瞪，瞳孔放大，雙手驚恐的抓扯著米哈烏的衣服，身體漸漸癱軟，跪在地上。腹部被米哈烏或開了一道口子，腸子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

“蠢貨……你和洛肯都是……你們破壞了平衡……奴隸主們不會善罷甘休，他們會報復，從沙漠中……你們毀了圣國……”貫喉而出的利刃打斷了杜斯塔的遺言。

“記住，杜斯塔大人，死于自殺?！?

米哈烏看著墻角瑟瑟發抖的兩個侍女，冷冰冰地將錢幣灑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