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躺了一個小時，喝了不少水，感覺自己有力氣了，秋實掏出一個小本子，翻找到母親的電話號碼，起身去了小賣部。

下午六點多，小賣部人不多，這個點大家都準備上教室去晚自習了。

秋實拿著紅色的電話撥給母親。

響了很久母親才接起電話。

“喂，哪位？”

“媽，是我，秋實！”說著眼淚就又不爭氣的跑了出來“你想想辦法吧！反正軍訓我是不能再去的了！”

電話那邊的母親心都要碎了，心疼的說“怎么了？你別哭呀！好好和媽媽說說怎么回事兒！”

秋實撒起嬌來“就是軍訓嘛！每天都要跑好幾公里，還要站軍姿，踢正步。我臉上都掉了一層皮了。今天教官還罵我了，罰我跑步！你和班主任說說，讓我請假吧！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死的！”

秋實母親啐道“呸呸呸！別瞎說，什么死不死的。才多大點事兒啊！不就是不軍訓嗎？你哥和媽媽說過你們老師的電話，媽媽這就給你們老師打電話請假。你別哭了，其他都是小事兒，你那么聰明，好好學習才是大事兒。你可是咱家成績最好的，將來要為咱老李家爭光的，你放心，媽媽一定給你辦好這事兒！”

秋實嗯了聲“那你記得一定要和老師說！”

掛了電話秋實又買了瓶牛奶，一個面包，吃著牛奶和面包往教學樓去了。云南多是山區，一中在城邊臨坡而建，小賣部在山腰，教室在山頂，秋實看著幾百級臺階嘆了口氣。

走到教室門口看到秋雨正伸長了脖子往里看，秋實喊她“姐，你找我？”

秋雨轉過身來仔細望著他全身上下掃了一遍“我來看看你怎么樣？”

秋實道“還活著呢！”

秋雨看看他手里的面包和牛奶問他“沒吃飯？”

秋實點點頭“累死了，我也不想吃！”

“你們班主任沒罵你？”

秋實道“罵了，你看我這眼睛，都哭腫了，現在還腫著呢！不過，我剛打電話給我媽了，她說她晚上打電話給我們老師，幫我請假。”他臉上露出些笑意來。

秋雨點點頭“太好了，還有一個星期呢，我真怕你熬不住！”

晚上下自習課時，班主任果然告訴他，以后不用參加軍訓了，軍訓的時候他就到教室看書。

秋實不知道，恰恰是這次軍訓請假事故，班主任對他的映象徹底下降到了負數。這場軍訓不可逆轉的把他的未來推進了深淵。

秋實徹底得到了解放。

而秋雨，從小就活得像個跳蚤，成天跳來跳去，誰要是想拍死她，不可能，因為她反應快。這樣生命力頑強的小姑娘，憑借著自己的毅力，和那道挺拔的身姿不僅成為了軍訓場上英姿颯爽的女兵，還被挑選成了護旗隊里的一員。為了在軍訓匯演里不出意外，她和其他護旗隊的成員還有升旗手一次次在旗桿下重復著升旗過程。

此外她還認識了不少朋友，單親家庭的吳鑫，父親死后母親宣稱外出打工就再也沒回來看過她和弟弟的馬玥···

軍訓結束后剛好第一個月放假，他們兄妹幾人說好了每月回家一次，如果大家都正常放假就在周六早上八點去班車站集合。

秋思是路最近的，因為老一中在城中心，她去班車站坐公車兩站就到了。

原野也比較快，他離秋思不算遠。

秋收因為初三補課，不放假。但他六點不到就起床了，把秋雨和秋實送到學校門口，指指外面“七點鐘第一班公車就來了，一人一元投進去。另外就是···人有點多，所以有點擠，你們倆加油！”

秋雨點點頭“知道了，哥，你快回去吧！上去的路還遠著呢！”

秋收揮揮手小跑著沿石頭臺階上去。

“你咋不和你哥說話？”

秋實撇撇嘴“他心黑著呢！讓他幫我和老師請個軍訓假都不肯！我懶得和他說話！”

秋雨就笑“不就是軍個訓嗎？怎么感覺你上戰場一樣？”

“現在這科學技術，上戰場怕也沒那么累！”秋實道。

倆人聊著天站在學校門口等公車，沒一會兒學生開始陸陸續續的從學校里出來了。一中學生不少，初高中加起來得有六千多人，除了高三初三的，一到周末公車就爆滿。秋雨倆姐弟已經趕最早的公車了，可車沒到學生卻越來越多。

秋雨拉著秋實的胳膊“去站牌那兒！車要是停那兒咱有優勢！”

七點還不到一點第一輛公車就來了，公車還沒停穩呢，五六十號人就沖了過去。秋實道“姐，吃飯都不搶，你說坐個車至于嗎？”

秋思拉著他的胳膊拼命擠進人群，她眼睛盯著車門，身子跟著人群不停的朝車門那兒艱難前行“下一趟得等半小時，你說能不擠嗎？”

“我的手，我的腳！別踩我啊！”秋實一路的叫喊著。

總算是擠上了公車，秋雨仔細一看，車里的座位都滿了，而坐了座位的人居然把窗子打開，伸手拉著外面的同伴，外面的人就直接爬窗進來。

秋雨道“瞧見沒有？你要是不想擠，下次我就這樣拉你上來！”

秋實立馬搖頭“算了吧！我寧愿擠上來。”

那時候的縣城公車也不大，一個擠著一個，插筷子一般的插著一車，也就頂多三十來個人。秋實手吊著吊環，看著車內的一片腦袋，心里五味雜陳。

他們從城西坐公車到城東，從第一站坐到最后一站，終于到了班車站。耗時近一個小時。

秋思在車站門口等了好一會兒才望見他們從公車上下來“快來，原野在排隊買票了！”

秋雨話多，一上車就開始和姐姐講學校里的事兒，后來說到秋實軍訓的事兒秋思還說“其實，他也是有些軟，男生嘛，多動動總是好事兒！”

秋實在后頭聽見了，但并沒說話。

他覺得母親說的對，他只要好好讀書就行了，其他都不用管。但他現在苦惱的事情太多了，成績不算最好的只是其一，和舍友同學的相處也成了他頭疼的一個問題。

他愛干凈，宿舍的舍友總是臭襪子，臟內褲亂丟。他這人絕不拿別人的吃的，但也不會主動問舍友吃不吃自己的東西。舍友又總是隨便拿寢室的東西吃，以至于他現在從不在寢室放零食。

還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寢室里的人不大喜歡他，很少和他說話，他覺得自己快變成獨柴狗了。（農村形容人沾不上朋友，總是獨行。用獨行的狗比喻人。）

但這些話他都無從開口和家里的兄弟姊妹們說，他敏感的，該死的自尊心不允許他說。要知道李家的孩子從沒一個被孤立過的。還有就是，自打那天被老師和教官罵了以后他經常做噩夢，夢到教官在后面追著他跑步，夢到老師問他是不是不想讀書了，讓他滾出一中。要不就是夢到被同學嘲笑，笑他娘炮。這些他更加不會說，說出來給哥哥姐姐聽見還不笑掉人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