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就料到了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一定會很大，但真正看到的時候還是有些出乎意料。

寬大的短袖就那樣松松垮垮地罩住了她，原本只是半臂的袖子，穿在她身上袖口直接遮過了上臂，下擺更是直接蓋過了大半截大腿，連領口都顯得大了幾圈，露出了她大片鎖骨和肌膚。

本就嬌小的人被襯得更是小小一只了。

只是對于墨珄來說，她露出的皮膚上那青一塊紫一塊還有似乎在滲血的傷痕更為觸目驚心。

此時的棠玖歌就像一只原本完好無損的可愛娃娃被人殘忍地戳刺、碾壓、蹂躪后露出了里面的棉絮一樣，讓墨珄心里忽的一緊，進而又竄上一股怒火，莫名想要將傷害她的人撕碎。

“叔叔，我換好啦。”棠玖歌跑到了墨珄面前，乖巧站定。

“……嗯。”墨珄回神，壓下火氣，輕輕應了一聲，仔細看著她身上。

不自覺地，他伸出手，拉起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輕輕撫過她的傷痕。

“疼嗎……”他低垂著睫羽，被遮擋住大半的眼眸中不復淡漠，帶上幾分似是憂傷的柔和。

不知為什么，看到她這幅樣子，他又想起了幼時的自己。曾經的他也是如此，因為訓練總是滿身傷痕。

但他當初遠沒有她這般堅強，他哭著去找自己的母親，得到的卻總是訓斥。

久而久之，他再也不會喊疼，無論怎樣都會咬牙忍耐。

再后來，他覺醒了異能，便……只能自己治愈自己。

棠玖歌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此時的墨珄，是她從未看到過的溫柔，只是他周身的氣息卻讓她莫名的有些難過。

他好像在看她，又好像在回憶著什么。

棠玖歌一時沒有說話，她此時有些不知道到底回答什么比較好……

白色的光芒亮起，墨珄的指尖散發出星力，柔和又溫暖，為棠玖歌療傷。

“往后……疼了可以說出來，也可以喊出聲。”墨珄輕輕說著，神情依然專注地看著她的瘀斑，“我不會嘲笑你，也不會訓斥你，更不會對你置之不理。”

棠玖歌睫毛一顫，心臟猛地一跳。

她緊咬下唇，忍住從胸腔漫上來的酸楚。

如果喊痛有用，誰不會說呢。

她是奴隸生出來的女兒，連下人都不如的庶女，是被扔進斗獸場的玩具。

她從小就知道，哭喊沒有任何用，而她痛苦的叫聲除了引來嘲笑和他人的興奮，什么用都沒有。

無人在意的弱者的呼喊，在她看來是恥辱一般的存在。

后來她便習慣了一切，即便再痛也不會叫出來。

棠玖歌眼中漫上水霧，她使勁眨了眨眼，將快要聚集在一起的淚水眨掉。

她注視著墨珄的面龐和眼神，回想他的話，忽然就明白了。

“叔叔……”棠玖歌的聲音微顫，“叔叔也疼過嗎？”

這個“疼”不知指的是哪種疼，聽在墨珄的耳里，卻覺得似乎帶著深意。

墨珄抬起眼看向棠玖歌，卻見她一雙大眼晃著水波，盛滿了酸楚和悲傷，就仿佛……她也經歷過和他一樣的傷痛。

是啊，她父母失蹤，至親的愛已經不在，也許她在無數個日日夜夜中已經明白她真正能靠的人只有自己，被逼著堅強起來，和他這樣的情況有什么區別呢。

“疼過。”墨珄定定地看著她說道。

時間仿佛靜止，這一刻，兩個人的世界似乎有了交點，開始真正的相交融合。

白色的光芒持續閃耀著，精準的分布在棠玖歌受傷的部位。

室內此時一片寂靜，氣氛看似微涼，卻也似有帶著暖意的分子飄散著兩人之間。

眼看傷勢很快就要好得差不多了，房門卻忽然被敲響，門外傳來霍普長老的聲音。

“少爺，玖歌小姐，季徉現在在門外，說要找玖歌小姐呢。”

棠玖歌眨眨眼，看著墨珄說道：“叔叔，等會兒再治療吧，我先去看看。”

墨珄點點頭，星力瞬時散開。

棠玖歌轉身就跑去開了門，和霍普長老招呼了一聲就往樓下小跑過去，絲毫沒注意到霍普長老眼珠子都快瞪掉的模樣。

霍普長老長大嘴巴，顫著手指了下棠玖歌消失的方向，又指向墨珄。

“少、少爺！玖歌小姐怎么穿成那樣了！？你、你們……！？”霍普長老捂住嘴，少女漫的各種情節涌進腦海，一時間心情說不上是興奮還是驚訝又或者是別的什么。

墨珄走出房門，看到霍普長老的樣子微微挑眉，“怎么了？你找不到衣服，只能先讓她穿我的了，不然不方便精準療傷。有問題嗎？”

霍普長老這才明白怎么回事，一顆心落了地，卻也莫名有點失望。

唉，果然現實不是少女漫啊……

“真是的，你們在房間就沒發生點特別的事嗎……”霍普長老悻悻地嘟囔了一句。

霍普長老本來也沒指望自家少爺這根朽木能回應他什么，結果卻見墨珄聽到以后神情微微一滯，隨后眉眼柔和了下來，唇角也微微勾起。

“特別的事……算有吧。”

“！！！”霍普長老睜大眼，他好想知道！！他可以問嗎！？但他不敢問怎么辦！？

這邊霍普長老陷入了問不問的糾結之中，而墨珄已經瞥了他一眼下樓了。

他去看看那個男的過來找蠢貓干什么。

棠玖歌剛一下樓就看到了門口外站著的季徉。

已經好幾天沒見季徉了，現在只是遠遠一看她就覺得他神色有些憔悴，黑眼圈很明顯。

棠玖歌微微皺眉，快步走到門外。

“季徉，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臉色這么不好？”棠玖歌眼中盡是擔心，抬頭看著季徉。

而季徉的心思卻完全不在棠玖歌的問話中，他緊緊盯著棠玖歌身上的衣服，這寬大的像裙子一樣的男人T恤，還有她脖頸下隱隱露出的一塊紅色淤痕直接讓他這幾天本就焦灼的精神瞬間崩潰。

“小玖！！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季徉已經完全失控，他彎腰緊緊抓住棠玖歌的肩膀，朝她大吼，目眥欲裂，憤怒讓他的臉都有些猙獰了起來。

棠玖歌已經完全被吼傻了，她耳朵都在嗡嗡響，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就在這時，一道藍色星力席卷而至直接將季徉掀飛在地。

墨珄緩緩走了出來，他從身后一把攬過呆立的棠玖歌，看向地上趴著的季徉，半垂的眼眸中盡是冷厲的刀鋒，寒聲質問：“你想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