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忱回到碧落宮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自己的貓追著輪轉鏡滿宮殿亂跑的場景。

他靜立了片刻，白阮阮就已經身手敏捷地把輪轉鏡按在了地上，前爪搭著鏡面，瞇著眼睛伸了個懶腰。

然后四爪并用，安心地磨起了爪子。

碧落宮里登時響起一陣刺耳的抓撓聲。

輪轉鏡逃脫不了被當成貓抓板的命運，把求救的目光轉移到心懷天下的神君身上，希望神君能看出它的痛苦、它的欲哭無淚，救它于水火之中。

可神君仿佛瞎了一樣，嘴角掛著淡淡的笑，用一種近乎寵溺的眼神看著自己的貓無法無天，卻沒有任何插手的意思。

輪轉鏡絕望了，它突然覺得，碧落宮似乎也不是一個多好的去處。

早上白阮阮出宮浪了一波，等到妄忱回來，便開始繼續裝傻子。

亦步亦趨地跟在妄忱身后，等妄忱朝她遞過來一記意味深長的目光，白阮阮又歪著頭假裝看不懂。

“……阮阮，我要沐浴了。”

“……”

……哦。

白阮阮貓臉微微泛紅，要不是知道神君要去沐浴，她至于這么跟著？

妄忱不知想到什么，竟露出了一抹燦爛笑容。

從住進碧落宮到現在，白阮阮見到的都只是神君淡笑的樣子，這似乎成了他的習慣，心里不論是怎樣的想法，臉上的表情都是充滿迷惑性的。

讓人看了會覺得神君格外好說話，實則他卻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還心黑手毒。

白阮阮摸索出了這個規律，也勉強可以區分神君每次的笑容意味著什么。

……可像方才那樣毫無掩飾的笑容，白阮阮還是第一次從神君的身上看到。

白阮阮怔住了，一瞬間就像回到了凡界，站在她面前的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君，而是那個滿心滿眼都是她的忘塵。

一塵不染，干凈如廝。

白阮阮被迷到了，等回過神來，神君已經進了凈室，且在門上加了諸多道防御陣法，像防賊一樣防著白阮阮。

“…………”

竟然對她使用美男計？！幾日不見，神君真是越發無賴了！

半個時辰后，妄忱從凈室里走出來，毫無意外在旁邊放置書冊的架子上看到了白阮阮。

她仿佛生悶氣一樣，背對著妄忱，毛茸茸的尾巴卻一晃一晃，格外引人注目。

妄忱目光溫柔，走過去把雪白的尾巴尖捏在手里，含著笑問：“阮阮可是想沐浴了？”

一瞬間，白阮阮尾巴上的毛直接炸了起來，警惕地拱起了脊背，可惜尾巴尖被人拿捏著，白阮阮轉不過來身。

妄忱還在淡笑著誘哄：“后山新劈了一汪活泉，里面養了百年份的銀魚，肉質鮮美，口感絕佳。捉來清蒸燉湯……好像都很不錯。”

白阮阮的耳朵尖立馬豎了起來，一邊聽一邊在心里默默地流口水。

“泉水引的還是天帝別莊里的靈泉，清澈甘洌，用來燉魚湯再好喝不過。”

“……”

白阮阮咽了咽口水。

“……所以阮阮，要去沐浴嗎？”

——

妄忱一只手穩穩地把白阮阮抱在懷里，另一只手卻提著一口精致的……鍋。

不知道的還以為神君要把自己心愛的貓燉湯，實則只是為了哄騙討厭水的白阮阮用靈泉沐浴。

討厭水是貓咪的天性，他們喜歡在自己的毛發上留下自己的味道，如果沾染上了別的氣息，他們會很不開心。

水會把毛發打濕，覆蓋掉原本的氣味不說，還讓貓覺得很不舒服。

白阮阮從小就這樣。

好在她住在碧落宮里，即便不喜歡洗澡也沒關系，神君隨手使一個凈身術，白阮阮就又恢復成毛茸茸的團子了，還能保證她身上屬于自己的氣味不散。

這么多年白阮阮一直依靠神君的凈身術保持干凈，不至于從白貓變成黑貓。

可是如今神君他竟變了！白阮阮顫巍巍地用兩只前爪抱住妄忱的手臂，恨不得一下變成人形，和神君好生商量能不能不沐浴……

即便那是被天帝當成心肝寶貝命的靈泉水、喝一口便能增長一甲子修為，如今卻被妄忱拿來給貓泡澡……

即便靈泉水里養著白阮阮最愛的小銀魚，還是口感最佳的百年小銀魚……

白阮阮還是不太想碰水。

難不成她真的要變成人形嗎？

當人的時候，白阮阮倒是特別喜歡被溫水包圍的感覺。

白阮阮糾結的時候，妄忱已經把鍋放到了地上，空出來的手也托在白阮阮身體下面，輕輕摸著她的毛發。

“你去泉水里游一圈，我在岸上給你做全魚宴，等你回來，便能吃上新鮮的烤銀魚、清蒸銀魚、銀魚湯，可好？”

“……”

白阮阮很心動。

她知道神君那一手隱藏的好廚藝。

剛來碧落宮的時候，神君不知道要給她吃什么，便把庫房里堆成小山的婆羅果給她吃。這些在人類看來極為珍貴、味道又清甜可口的果子，對白阮阮來說和吃毒藥差不多。

她一個肉食動物，就是在外面流浪的時候都沒啃過野果，怎么到了碧落宮，還得過這種苦日子？

白阮阮不干了，大鬧一場，甚至還絕食了兩天。

然后自己又后悔得不行，差點被餓成皮包骨，要不……還是把那些難吃的果子吃點算了，至少能保住小命。

……還得想辦法在神君面前撒撒嬌，她不是故意要鬧脾氣的，明明沒人要的時候都沒有這么矯情，卻在體會到難得的溫暖之后，整只貓都膨脹了。

膨脹得過了頭。

白阮阮以為是自己惹了神君的討厭，所以他才兩天沒有回家，可到了第三天，神君卻把尋到的好吃的肉食，擺滿了桌案。

白阮阮被香氣迷得神魂顛倒，一時不知道該先吃哪個。

神君捏了一條烤得香氣四溢的小銀魚喂到白阮阮嘴邊，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嘗嘗？”

從那以后，白阮阮最愛的食物就是小銀魚。

無論以前她喜歡吃什么，那天開始她最愛吃的，就只有小銀魚。

到了很久很久以后，白阮阮才知道神君消失的那兩天是去偷師了，堂堂神君隱匿身形躲在凡間酒樓的膳房里，把人家的菜譜全都偷學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