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郁就站在那不遠(yuǎn)處，靜靜地看著宋鶴卿。

直到宋鶴卿走出陰影，月下他的臉完全暴露了出來。

面色蒼白，眉眼壓得低，纖長的眼睫遮擋了情緒，但下垂的眼角也透露著委屈，平白添了幾分可憐。

“師父，你在聽我說話嗎？”

看著宋鶴卿還和小時(shí)候一般，受到了委屈就可憐巴巴的模樣，姜郁才有了熟悉的感覺。

“在聽，我知道了，你先隨我回去。”

姜郁轉(zhuǎn)身離去，宋鶴卿跟在她身后，時(shí)不時(shí)回頭前瞧一眼竹林盡頭。

“你在看什么？”姜郁停下腳步。

宋鶴卿轉(zhuǎn)身，猝不及防撞上姜郁，姜郁毫無防備腳下一個(gè)踉蹌。

“師父，你沒事吧？”

“無事。”姜郁摸著被下巴磕到的鼻梁，鈍痛感久久不能退散，疼，但不能說。

某郁心里苦。

鼻梁上的疼痛才緩過來，姜郁放下?lián)踉谧约罕橇荷系氖?，抬頭看著小徒弟。

果然小徒弟又像個(gè)小苦瓜一樣，耷攏著臉，“師父，對不起?！?

“我又沒有怪你?！苯羯焓窒胍褚郧耙粯用⊥降艿念^，卻發(fā)現(xiàn)小徒弟比自己高不少，必須要微微踮起腳，才能平撫小徒弟的頭。

宋鶴卿嘴角微微上揚(yáng)，師父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包容他，只是當(dāng)他抬眼聚焦視線在姜郁的臉上時(shí)，面色突然變了。

“師父，你？”

“怎么了？”姜郁不解地瞧著欲言又止的宋鶴卿，他臉上的表情有幾分奇怪，眼神也是。

“師父，你的鼻梁是不是很疼？”宋鶴卿自責(zé)地問。

姜郁忍著火辣辣疼，睜眼說瞎話：“不疼，師父怎么會疼呢，我們快點(diǎn)回去吧?！?

還沒跨出一步，姜郁便察覺手腕襲上暖意，她低頭看著緊握自己的手腕的小徒弟，不解地望著他，“還有什么事……”

雙眼之間的鼻彎處，輕撫上微涼的指節(jié)，耳邊是低沉的聲音：“師父，你這里紅了，一定很疼?！?

恍惚間，姜郁好似回到了從前。

“姜郁，你受傷了，你不疼嗎？”

“姜郁，你腿都斷了，一定很疼?！?

“姜郁……”

“……”

宋鶴卿盯著姜郁微微顫動的眼睫，灰褐色溫和的瞳孔，和白皙的臉頰，臉上慢慢浮上薄紅。

隨即想到什么似的，手忙腳亂地拿下自己背后的背囊，似自言自語般地說，“師父，我這有藥，我給你抹點(diǎn)藥膏就不疼了，我找找在哪呢。”

“找到了師父！”

宋鶴卿抬起頭，姜郁已經(jīng)走出很遠(yuǎn)的距離，他低著頭看著自己手心躺著的藥瓶，慢慢握緊。

身后似乎還在回蕩著奇怪的聲音。

宋鶴卿回頭看了一眼，隨即迅速收起藥瓶，攏進(jìn)袖口跑去追姜郁。

“師父，你等等我?！?

姜郁聽著宋鶴卿的聲音，晃了晃腦袋，回過頭才發(fā)現(xiàn)，她不知不覺已經(jīng)把宋鶴卿丟在了身后。

“師父，你鼻子紅了，這個(gè)你擦一下？”

姜郁看著宋鶴卿手中的瓷瓶，笑了笑，指著他的微紅的下巴說：“你先把自己下巴擦擦吧，我不需要?！?

又不是什么致命的傷，哪里用得著大驚小怪。

宋鶴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確實(shí)有輕微額疼痛，應(yīng)該是方才磕的。

姜郁轉(zhuǎn)身離去，宋鶴卿跟在身后，兩人的身影修煉消失在竹林內(nèi)。

“師父我們?nèi)ツ睦铮俊彼晰Q卿悄聲問。

“我們?nèi)?jì)在的客棧，早點(diǎn)給他送回去?！?

宋鶴卿跑到給姜郁前面，伸手?jǐn)r住她的去路，“師父，劉濟(jì)說他回去，怕打擾家里人。”

“那他有沒有想過家中妻主的想法？”

宋鶴卿微微一愣，“什么？”

“他說不愿意晚上進(jìn)門只為了不打擾妻子，但她妻子在家中徹夜等候又為了什么?！苯羝届o地看著宋鶴卿問。

“付出，不是自我感動，而不考慮別人的想法?！?

“師父……我懂了?！?

姜郁：“……”你懂啥了？

宋鶴卿真誠地看著姜郁，暗自點(diǎn)了點(diǎn)頭，以后他一定要問好師父需要什么。

“師父，我?guī)闳フ覄?jì)?！?

姜郁拍了拍宋鶴卿的后腦勺，“不錯(cuò)，孺子可教也?！?

兩人回到客棧，房門緊閉，客棧內(nèi)一片漆黑

靜靜站在風(fēng)中凌亂……

“師父？”

“哪個(gè)房間，我們進(jìn)去。”

穿過房門走進(jìn)，客棧內(nèi)的桌子都已經(jīng)整齊擺放好，順著樓梯走上二樓。

二樓的房間多，姜郁站在樓梯處，停下腳步，宋鶴卿走到她前面帶路。

姜郁敲了敲門，很快門便打開了。

“宋……姜姑娘，你回來了？”劉濟(jì)打開門，面上浮現(xiàn)牽強(qiáng)的笑容，眼角的細(xì)紋微微皺起。

“有人在家中等你，你若是回去我現(xiàn)在便送你回去。”姜郁拒絕了劉濟(jì)讓她們進(jìn)門的請求，站在屋外把話說清楚。

“如果不回去，我也言盡于此?！?

姜郁等了片刻，劉濟(jì)沒有說話，便對宋鶴卿說：“我們在走吧?！?

就在她們快要走下樓梯時(shí)，身后突然傳來聲音：“姜姑娘，我想回去。”

**

姜郁和宋鶴卿走出劉濟(jì)家中時(shí)，月亮已經(jīng)快要消失在天邊了。

“師父，我們要去哪里？”

宋鶴卿看著姜郁走的路線，越看越奇怪，這似乎是在往回走。

“回客棧。”

“我們不是已經(jīng)把劉濟(jì)送回去了嗎？還回那個(gè)客棧做什么？”難道是有什么東西落在那里？

再說這附近也有更近的客棧，沒有必要跑那么遠(yuǎn)吧？

“沒見到你之前我就住在那家客棧，已經(jīng)付了幾天的錢了。”姜郁扶額。

小徒弟似乎又開始犯傻了。

“這樣啊……”

房間內(nèi)

姜郁睡在床榻上，小徒弟開心地在地上打地鋪。

“師父，今天因?yàn)橐恍┦拢矝]有來得及說話，你現(xiàn)在和我說說話吧?！彼晰Q卿躺在鋪好的地毯上，歪著頭望著姜郁的方向。

雖然只能看到青帳浮動，并不能看見里面的人。

“睡吧，黑燈瞎火的有什么好聊的?！苯艉敛涣羟榈胤穸怂晰Q卿的話。

“師父！白天還有其他事呢，黑燈瞎火的才適合說一下貼心話?！?

姜郁不理會。

“師父？”

姜郁默默拉高被子蒙住頭。

“師父，師父，師父，你聽我說話了嗎？”

姜郁默默伸出雙手捂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