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鶴卿握緊手心，手中的茶水微微震蕩，青瓷杯岌岌可危。

銀川睜著赤紅的眼睛不解地盯著兩人，這氣氛似乎有點不對勁啊。

宋鶴卿對于姜蜉微這個名字不算熟悉，但也不陌生。

從姜郁口中他知道姜蜉微是姜郁的第一個徒弟，是姜郁曾經最信任的人，也是最后背叛的人。

當初拜姜郁為師時，托姜蜉微的福，宋鶴卿差點沒成功。

姜蜉微不僅是姜郁的禁詞，也是宋鶴卿的禁詞。

“師父說我像他？哪里像？”宋鶴卿面色凝重，姜郁說他像誰都可以，但唯獨姜蜉微不行。

“是很像他，但我也說不出哪里像，明明樣貌不甚相似。”姜郁雙手攏在一起慢慢收緊，指節磨搓得微紅。

“你該不會是他的轉世吧。”姜郁話一出口，連她也愣怔在了原地。

……

宋鶴卿突然抬起頭，原本微漾的柔波掀起巨浪，眸中帶著驚懼。

“師父……”

“不可能吧，司命以前的徒弟，既然也是修士，那便不可能轉世。”銀川突然說。

姜郁一愣，對啊，姜蜉微不可能轉世的，是她關心則亂了。

修士從修煉的那一刻起，便是逆天而為，其魂魄是不入輪回的，不可能轉世的，宋鶴卿不可能是姜蜉微。

姜郁再次打量宋鶴卿，還是很像……

倉惶轉移視線，真的好想打人啊，必須得忍住。

“師父，你看著我，我和他不像的。”宋鶴卿離開座位，走到姜郁身邊。

他半蹲在姜郁膝前抬起頭，額前的碎發略微凌亂，期待地看著姜郁。

姜郁低頭看著宋鶴卿，從上往下的角度看確實不像……

這難道是角度問題？

姜郁撿回宋鶴卿的時候，這小孩年歲小，身高也矮，姜郁始終是俯視的姿態，偶爾平坐在一起，也還是微帶俯視。

“我可能知道問題在哪了。”姜郁想通了之后，輕撫著宋鶴卿的頭發，低聲說。

宋鶴卿驚喜地抬起頭，師父知道問題在哪里了。

“師父，問題在哪里？”

“大概是，我撿到他的時候，他的年齡應該就像你現在這么大，同樣的年齡，同樣的身高，同樣的儀態……”

***

那年，姜郁剛因為九色鹿的攻擊短暫失去了記憶，歸屬在修仙門派姜家。

出門歷練時，在嵇都山密林中遇到了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少年被捕獸器傷了腿，失血過多，靠在樹下等人來救。

姜郁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快要陷入昏迷。

簡單檢查一番，發現少年身上不止只有捕獸器留下了傷口，還有不少刀劍傷，姜郁本著不能見死不救的心，便取了少年的捕獸器，為他上了藥包扎了傷口，還浪費法力簡單為他緩解傷口的疼痛，治療了傷。

確保少年無恙后才離開。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姜郁總覺得有人跟著她。

后來她停下腳步拽出了身后偷偷跟隨的人，竟是個熟悉的面孔。

不過原本臉上的灰塵擦拭干凈，倒是一個俊俏的少年。

“你跟著我做什么？”

“恩人，我能跟你嗎？我沒有地方去。”

“你沒有地方去，與我何干？我不要帶著你。”姜郁才不要帶著一個拖油瓶。

彼時，她也不是什么厲害的人，只是剛剛金丹而已，帶著一個小拖油瓶，對她可不是什么好事。

“求求你了，恩人這么厲害，你帶我走吧。”姜郁瞧著自己抬不起的腿，正在被蹲在地上的少年死死抱住，無賴般的祈求。

突然嘴角掛著一抹壞笑，“你叫我一聲娘親，我就帶你走。”

少年緊抱著姜郁小腿，輕輕晃動她的的裙擺，烏黑發亮的瞳仁，骨碌碌轉動，很是聰明的樣子，乖巧懶散地撒著嬌，“漂亮姐姐，你帶我走吧。”

姜郁彎下腰，看著他俊俏的小臉蛋，笑著說：“叫姐姐……嗯，也行吧，你跟我來。”

從那以后，姜郁就多了一個小尾巴。

她往東，他也往東，她往西，他也往西。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沒有名字。”

“那你跟我姓吧，我叫姜郁，你叫姜蜉微吧。”

姜郁歷練結束之后，便帶著姜蜉微一起回了姜家，姜家不愿意接受外人進去家族內部修煉，姜郁便帶著姜蜉微四處游蕩。

“姜郁……”

“好你個臭小子，姐姐都不叫了？”姜郁生氣地要裝作要打姜蜉微。

“我現在看起來比你還要年長了，姜郁，你是不是永遠不會老啊？”

“那你也要叫我師父，姜蜉微，你隨我修煉，你得叫我師父。”

“我不，我就要叫你姜郁，姜郁……”

…………

“師父？你在想什么？”宋鶴卿站起身，伸出手在姜郁面前揮了揮。

姜郁回過神，喝了一口已經有點涼了的茶水，“想起了一點以前的事，已經過去了。”

“不說他了，今日是我失態了，小徒弟也嚇壞了吧，走今天師父帶你去吃大餐壓壓驚。”

姜郁長袖一揮，十分豪氣。

付了茶錢之后，出了茶館，一路向東，穿過小橋來到了對面的酒樓。

酒樓人滿為患，姜郁付定金的時候，靠在柜臺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眾人。

方才在進門穿過人群的時候，她又聞到了那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姑娘，請問是要樓上廂房還是樓下的座位。”

“姑娘？”

宋鶴卿看到姜郁似乎沒有聽見，便伸手去拿銀子，自作主張地說：“廂房……”

話還沒落音便被打斷：“大堂就好。”

宋鶴卿抬頭看著姜郁探究的眼神，心中有了幾分思量，便改口說：“樓下安排個座位就行。”

“好。”掌柜眼神掃過兩人，心中覺得這兩人真是奇怪。

姜郁和宋鶴卿在小二的帶領下，坐在了靠中間的位置。

這個位置不太好，前不臨門，后不靠窗，樓下本就桌椅眾多，人群混雜，不同的氣息交疊混雜也在空氣中蔓延，導致那奇怪的味道隱藏其中無法尋找。

“師父，可是發現了什么不對的地方。”宋鶴卿落座之后輕聲問。

姜郁點了點頭，“我這次來是為了清除一些作亂的尸修。”

“師父所說的尸修可是那些沒有生命特征，全靠怨靈維系身體不腐的修煉者？”宋鶴卿驚訝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