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是可以隱形的生靈，或者——還是趕緊回家吧！”當當不敢多想，就想繼續鉆進一線天，返回石屋。

“成魔相柳可以休息，你——不行！”霧霾團飄在當當對面，變成一個巨大的“黑手”，沖著當當不緊不慢地晃了晃食指。

“啊！”當當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捂住劇烈起伏的胸口問，“你不是被……被吃掉了嗎？你是鬼……鬼……”

“黑手”彈了一下當當的腦門，說：“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啊！我可以從成魔相柳的鼻子里冒出來。”完后，“黑手”恢復成霧霾團的原貌，這才讓當當放下心來。

“我很餓很餓，很累很累！終于有了家，我可要好好地睡一覺。”當當眷戀地往一線天里看了一眼，發現石屋已經完全沉沒在了黑暗之中。

“我說過了，不行！”

“可——”

霧霾團二話不說，鉆進鈴鐺里面，拖著當當來到成魔相柳身邊。

“快吃瓊漿玉液！”

“好呀！”當當美美地舔了好幾口，愜意地仰面躺在成魔相柳身上，剛想閉眼睡覺，眼皮卻被霧霾團強行扒開。

霧霾團瞪圓了燈籠一樣的大眼睛，銼著牙齒說：“你吃飽了？”

“是啊。”當當點了點頭。

“可是從見面時起，直到現在，你看到過我吃過一點點的東西嗎？”

“哦！”當當不好意思地站起來，指著瓊漿玉液說，“這里還有一些呢，你可以盡情享用。還有，這里還有。”當當爬上成魔相柳，仔細尋找瓊漿玉液。

“要是瓊漿玉液可以食用，我早就吃了。”霧霾團有氣無力地說。

“那你能吃什么啊？”

“我只能吃那邊的東西。”霧霾團指著大片的瑩瑩晶光說。

當當好奇地問：“那邊是哪里啊？有什么美食呀？”

“那里是蘊夢仙境最重要的兩個地點之一——玉宇。我要吃的是美夢靈種。可惜，你吃不了美夢靈種。”

當當一本正經地說：“你給了我一個家，又讓我吃到瓊漿玉液。為了報恩，我無論如何都要為你獲取美夢靈種。”說著，他就要往谷坡上爬，可脖子上的銀鈴牢牢地“待”在原地不動。

“你為什么拽住我啊？”當當氣呼呼地問。

“途中有山川、河流、荊棘叢……等你用雙腳走到玉宇，我非餓死了不可，而且你也根本無法走到玉宇。”

“那只有你拎著我的銀鈴，把我空運到那里了。”當當聳了聳肩說。

“要是拎著你，我就得持續使用法力，會被未羊仙君發現的，我就得放棄你，你非被摔成肉泥不可！”

“這——”當當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了。

“你想不想知道一個驚天的大秘密啊？”話題一轉，霧霾團用挑逗的語氣問。

“什么秘密啊？”

“呼……”霧霾團使用法術，掠起一陣不急不緩的風，掀開了女子面孔的頭發！

“啊！”雖然頭發隨后又遮蓋了女子面孔，但當當看得真切，驚嚇得緊緊地捂住嘴巴，生怕叫聲來驚醒成魔相柳。

原來，女子面孔的上下嘴唇緊緊地“長”在了一起，只有一條若隱若現的橫線，表明那里曾經是一張嘴。

“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當當壓低了聲音問。

“不僅嘴唇長在一起，她的上下牙齒也都凝結成了一塊，永遠無法張口。”

“怪不得她自始至終都不說話呢。這些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呀？”當當抓了抓頭問。

“剛才，我被而立面孔銜在了口里，誤打誤撞，從他的鼻孔鉆了出來。”

當當搶言說：“于是你又鉆進了女子面孔的鼻孔里！”

“此外，我還發現到了一個更驚天的秘密，你想不想知道啊？”

“當然想知道了！”好奇心被極大地激發出來，當當連連點頭。

“不過你得事先承諾，知道了這個秘密之后，要幫我做一件事情。”

當當拍了拍胸脯，說：“沒問題，只要我能做得到。”

“你能做得到的，那就是利用成魔相柳馱著你去玉宇，尋找我的食物——美夢靈種。”

“好方法，那樣會很快到達玉宇的，而且我也不用擔心被摔——”當當不敢往下說了，“可要怎樣才能讓相柳聽從我們啊？”

“成魔相柳當然不會乖乖地聽從我們了，我們只能智取，而方法就是利用我即將揭開的秘密。”

當當把眼睛瞪得溜圓。

霧霾團一字一頓地說：“女子面孔的嘴里含著一顆卵！”

關于成魔相柳的眾多疑惑瞬間得解！帶著無比的尊敬，當當緩慢地把目光移向了女子面孔。

突然，一股莫名的寒流襲遍當當全身。他快速地轉過頭，堅毅地說：“不許你傷害相柳卵！”

“只是利用一下而已，用不著這么緊張。”

“可你拿不出來相柳卵啊，怎么利用呢？”

“我剛才鉆進女子面孔的鼻孔時，發現相柳卵是可以發光的，而且在不同的時間，會向不同的方向射出不同顏色的光。”

“這么神奇啊！”當當忍住不又看了看女子面孔。

“我們可以……”霧霾團貼近當當的耳朵，講出了自己的辦法。

“辦法真不錯！既傷害不到相柳卵，還可以讓相柳把我帶到——”

霧霾團忙說：“噓——”

當當捂住嘴巴，之后按照霧霾團的方法實施。

午夜時分，成魔相柳睡得香甜，突然當當大呼小叫起來：“快看啊，那邊有奇異的光亮。”

成魔相柳睜開眼睛，順著當當的手指方向望去。

果然，一根探照燈似的黃色光柱在谷坡后面左搖右晃，同時向發出瑩瑩晶光的玉宇移去。

不過，成魔相柳并沒有產生強烈的反應。

當當又說：“真奇怪，最初我看到的光亮是紅色——喔！太奇怪了，現在又變成了藍色。”

這次，當當的話不亞于晴天霹靂，徹底驚醒了成魔相柳。

九顆巨頭同時豎起并瞪向發光處，之后，八顆巨頭聚到一起，“嘰里咕嚕”地談論了一番，最后一起把惡狠狠的目光投向了女子面孔。

“你把他弄丟了嗎？”

“你怎么這么大意，竟然把他弄丟了！”

……

八顆巨頭七嘴八舌，一起斥責女子面孔。

嘴唇和牙齒都無法張開，女子面孔無法辯駁和解釋，只能連連后退。因為脖子還和八顆巨頭相連，所以她很快就無法繼續后退，不得不倒在地上。

八顆巨頭聚到女子面孔上方，不停地責罵。

腥臭的口水，把女子面孔的巨頭都浸濕了，污濁不堪，而噙滿眼眶的淚水依然閃爍著純潔的光亮。

當當于心不忍，說：“快看，光亮又變顏色了。”

八顆巨頭聚到一起，快速地商量了一番，不顧一切地朝著光亮追去。

女子面孔被拖在地上，很快就頭破血流。

早就做好了準備的當當抓住女子面孔的頭發，搭乘上了免費班車。

很快，成魔相柳就追到了光亮附近，光亮卻莫名地消失了。

映入成魔相柳眼簾的是一支長不見尾、由無數只狌狌排列而成的隊伍。狌狌外形如同獼猴，長有一對白色耳朵。他們最大的特點是雙腳可以像雙手一樣靈活，抓取東西。

此時，隊伍里的每只狌狌，或是用雙手，或是用雙腳，相互傳遞著無數只覆蓋著苫布的柳條筐，最終把柳條筐送達玉宇。

古稀面孔大叫：“快把不屬于你們的東西交出來！”

“成魔相柳，趕快走開，不怕未羊仙君趕過來除滅你們嗎？”近前的幾個狌狌輕蔑地看了成魔相柳一眼，繼續工作。

成魔相柳緊張得緊緊地趴在地上，八顆巨頭下巴貼著地面，十六只眼睛密切觀察四面八方。

視野之中沒有出現未羊仙君的祥云光彩，成魔相柳這才稍稍把心放下。

襁褓面孔奶聲奶氣地說：“我們不會傷害你們的，只要你們把東西還給我們，我們立刻離開。”

狌狌充耳不聞，誰都不理會成魔相柳。

成魔相柳又氣又急，就想使用魔法教訓狌狌，例如吹起狂風掀開所有的苫布，可那樣勢必會引來未羊仙君，所以只好逐一聞了聞柳條筐。

就這樣，不知不覺，成魔相柳距離玉宇越來越近了。

當當興奮地跑到最高的巨頭頂上，借著晨曦，想把玉宇看得清楚明白。

玉宇獨自矗立在一片遼闊的荒原之上，形如靈芝。

“菌蓋”是懸在半空中的一大片“白云”。“白云”邊沿，有一圈三層漢白玉欄桿，欄桿之間有三米寬的臺面，八方各有一條臺階連接底層和最上層。遠遠看去，“菌蓋”如同一個滿是銀絲的腦袋戴著一頂巨大的王冠。

“菌柄”是一根粗大的紅色光柱，頂在“菌蓋”正下方，里面閃爍著不同顏色的星光。多彩星光沿著“菌柄”悠悠地向上漂浮，融入“菌蓋”后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無數條道路從四面八方延伸到玉宇，道路上面盡是忙碌的身影。

成魔相柳一刻不停地檢查柳條筐，距離玉宇更近了。

當當瞧見“菌柄”底部有一個巨大的豎洞口，紅色光柱和多彩星光都來自于豎洞內部。

來到豎洞口旁，也沒有找到自己的卵，于是成魔相柳直起身體，向“菌蓋”探去。

成魔相柳這是在冒生命危險，因為此舉很容易被未羊仙君偵察到。

“砰砰……”女子面孔不顧傷痛，吃力地抬起巨頭，用力地撞擊成魔相柳身體。

成魔相柳身體一歪，重心不穩，八顆巨頭接連摔在了地上。

“你在干什么？”八顆巨頭火冒三丈，沖著女子面孔齜牙咧嘴，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

知非面孔說：“事到如今，你快說你是怎么把他弄丟的，我們好按圖索驥，把他找回來。”

女子面孔只是快速地眨眼，無法說出話來。

“不說是吧，那我就把你的嘴巴咬開。”幼學面孔按捺不住，張嘴直奔女子面孔。

女子面孔左躲右閃，努力躲避。

其他七顆巨頭見狀，更加憤恨了，從不同的方向沖過來，你磕我撞，把女子面孔弄得暈頭轉向，無力反抗，最后再一起把她頂起來。

“哈哈……看你還往哪里跑？”幼學面孔的嘴巴距離女子面孔越來越近了。

“哼哼！你咬完了我也要咬。”古稀面孔冷冷地說。

“相柳少了一顆頭，依然能活下去。”襁褓面孔奶聲奶氣地說。

眼看著幼學面孔的嘴巴就要咬到女子面孔了，緊要關頭，當當大喊一聲：“快停下，你們冤枉她了。”

“你說什么？我們冤枉她了？你知道我們在說什么嗎？”花甲面孔扭頭問當當。

“我當然知道了，你們在找相柳卵。”當當用極低的聲音說。

九顆巨頭都驚訝不已。

八顆巨頭異口同聲地問：“你是怎么知道的？”

當當解釋說：“我們在亂石谷中看到的奇異光亮，其實是霧霾團用七種顏色花瓣，在不同時間遮蓋迷縠苞蕾而產生的。”

“這么好玩啊！”襁褓面孔嬉笑起來。

“好像很有道理啊。”花甲面孔和古稀面孔相互看了看，一起點了點頭。

不惑面孔不放心地問：“當當，你如何證明他還在她的口中？”

幼學面孔搶言說：“未羊仙君隨時都有可能趕過來，我們哪有時間讓當當證明啊？我這就把她的嘴巴咬開，答案一看便知。”

女子面孔連連后退，拼命地搖頭，以示拒絕。

看到女子面孔如此可憐和無助，當當同病相憐，回憶起自己的經歷，心中隱隱作痛，壯著膽子大喊一聲：“我有辦法。”

此時，八顆巨頭也已經精疲力盡了，當然求之不得。

當當對女子面孔柔聲地說：“你別怕，我知道他還在你口中，請相信我。”

說這句話的同時，當當想起了在OK家園時，小主曾對他說過的那些安慰的話語，不由鼻子莫名一酸，加上蘊夢仙境極度的孤獨和辛酸，他的淚水頓時噙滿了眼眶。

女子面孔相信當當的話，特別是看到了他的淚水，所以乖乖地安靜下來。

見狀，當當有了成功的喜悅，快速地用爪背擦掉淚水。

“為了讓你的同伴看到他，我需要爬進你的鼻孔里。”

當當的話讓九顆巨頭都很震驚，女子面孔更是難以接受，猛烈地晃頭，想用污血穢物趕走當當。

當當被污血穢物擊打得向后翻滾出好遠才停下來。雖然疼痛難忍，但他還是爬起來走到了女子面孔對面。

古稀面孔愁眉苦臉地說：“我覺得當當的方法不可行。當當就是爬進了她的鼻孔，也無法把他拿出來讓我們看啊！”

當當昂首挺胸，倔強地說：“如果你不讓我爬進你的鼻孔，你就會不斷地受傷害，我也會不斷地受傷害。再來！”說著，他站得穩穩，頭朝前，準備再次迎接“血雨腥風”。

女子面孔兩顆晶瑩的、成人拳頭大小的淚珠滾下來，落到地上后迸濺起來，把當當身上的污穢洗掉了很多。

當當定睛一看，女子面孔閉上了眼睛，神情安詳寧靜。

當當一時間又遲疑起來。

幼學面孔說：“當當，你快爬進去啊！她要是敢亂動，我們立刻收拾她。”

當當環顧了一下，其他七顆巨頭都沖著他點了點頭，和女子面孔保持著最近的距離。

顯而易見，成魔相柳現在已經完全相信當當了。

當當得到鼓舞，卸下魚殼，撕下一疊如同金屬甲葉的鱗片。

在爬進鼻孔之前，他又叮嚀女子面孔說：“我爬進你的鼻孔，你會感覺很癢，還會感覺很疼，但請你千萬不要打噴嚏。”

女子面孔微微地點了下頭。

當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鉆進了女子面孔的鼻孔。

奇癢無限，但女子面孔強忍著不呼不吸。

鼻腔越往里面越黏滑，當當只好把邊沿鋒利的鱗片插進女子面孔的肉中，作為“腳手架”，同時還巧妙地設計角度，把外面的光引進鼻腔。

疼痛不言而喻，但女子面孔紋絲不動，只把眉頭縮得緊緊。

費了一番周折，當當到達了軟口葉，在氣管壁上看到了從口腔里面射出的忽強忽弱、不同顏色的光。

當當信心倍增，通過鱗片，把光亮折射出鼻孔。

“當當怎么還不出來？”

“真是氣死我了，急死我了！”

“快說，他究竟在不在你的口中啊！”

……

著急聲、埋怨聲、斥責聲……八顆巨頭的種種聲音，隨著光亮的出現而戛然而止。

“啪啪……”

“嘩嘩……”

女子面孔流如雨下。

淚水在地面上匯聚成溪流，四處流淌。

淚水沿著鼻淚管流進鼻腔，雖然苦澀，但很純潔。

當當一邊回收鱗片，一邊“沐浴”，跳出鼻孔時，已經被洗得干干凈凈，毛發潔亮，更顯可愛。

血水，則大都流入了女子面孔的食管。

女子面孔覺察到當當出來了，就不再哭泣了，擔心淚水把當當沖走。

當當一邊穿好魚殼，一邊抬頭看向女子面孔，見到她的眼睛緊緊地閉著，不再睜開。

當當快速地眨了眨眼，知道女子面孔深感委屈，于是沖著八顆巨頭聳了聳肩，表示他無能為力了。

八顆巨頭也都閉上了眼睛，把女子面孔的巨頭簇擁在正中，然后向四面八方仰倒，好似八片伸展的花瓣；女子面孔的巨頭獨自佇立，形如孤零零的花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