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極靜之中，天地之間生出一點白茫茫的東西，那是雪子。

徐然盤坐大雪之中，心中忽而生出一片喜樂，此時的他無欲無求，無悲無憂，只有堅韌非凡的神魂在不斷感受天地間那一抹不可覺察的靈機。

一個想法從他心中生出。

我能牽引明月入懷，是否也能隨明月而去，脫離這片荒涼的意識之海！

這是極靜中思維的第一次跳動，繼而一發不可收拾！

轟隆！

電閃雷鳴。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

星河在變化，而此方天地亦在抗拒這種變化。

氣候的亂流中，如一座大山一般，不可知的意落在了徐然神魂之上，差點兒砸斷他的脊椎！讓他像狗一樣匍匐在地！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那就來吧！

暴風雪中，徐然猙獰著面孔，掙扎著身子，想要站起來。

然而，天地的偉力即便不以任何一個人為目標，卻也并非人力所能承受。

那股意沒有加強，因為這不是渡劫。

那股意依舊強大，因為它感受到了挑戰。

一個螞蟻一樣的人類用頓悟對它做出的挑戰！

“啊！”一陣狂風刮過，徐然支撐不住，被吹倒在地！

他么的，你玩賴是吧！

徐然把頭埋進雪里，死死閉著雙眼，睜眼就是出定，出定就是認輸。

他不能認輸，大道求長生，憑的是智慧、勇氣、毅力、膽魄、雄心和一切人類賴以進取的精神，而不是幸運大轉盤和茍活。

沒有金手指又怎樣？

沒有系統又怎樣？

老子沒有這些零碎照樣修仙！

在放棄欲望和求道意志的激烈交鋒下，雙眼流下鮮血，隨狂風飄散，點染白茫茫的大地。

徐然站了起來。

頂天立地！

怒號，狂風在怒號，他亦在暴雪中怒號。

嗡！

終于，來自靈魂深處的震顫。

徐然猛然抬頭，面前的圣人雕塑不知何時多了一抹不可思議的笑容。

嗬，這老頭……

繼而，問道石魚不知何時也來到了這片天地，此時正在徐然手心愉快的頂雪片玩耍，它感受到了主人思維的激烈運動，在神魂亦不能觸及的時空里，靈感如火花一般綻放，這是它喜歡的東西。

徐然站起身來，向圣人雕塑行了一禮，繼而整個神魂飛向明月，恰如乘風歸去。

剎那間，回到現實，徐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來到小院之中，周圍一片白茫茫的，顯然現實中也下了一場雪。

他捏了一個法決，腦后顯出一輪圓月，默運神修功法，立刻感覺到明月如恒星毀滅一般極速坍塌，最終凝成一束實質，徐然抬頭，雙眸湛藍似海，將這束光芒直射蒼穹——

恰如啟明星一般照亮登天之路。

明月即去，立即感受到一股磅礴無匹的力量從身體之內生發出來，配合著無窮的自信，灌注身心之中，令天地為之色變！

就連自身呼吸也為之停止。

繼而，“咚！咚！咚！”心臟開始跳動起來，五臟六腑也隨之律動，先是一振，將真元逼到四肢，繼而一引，真元如泄閘洪水一般再度涌入，奇經八脈就在這一振一引之間一遍又一遍接受真元沖刷，將絲絲黑質自體內逼出，徐然神清氣爽，全部身心進入到一個全新的領域！

他破品了！

……

天將破曉，最沉的夜色里，皇宮大內還沒忙碌起來。

或許是因為下了雪，這一夜顯得格外漫長。

一名官員自欽天監快步走向乾清宮。

于大衍雖然官小，卻也是為數不多能夜間于寢宮直接面圣的人。

只可惜欽天監自圣輝院遷至皇宮，專為皇家觀測星象之后，逾八十年間只有過一次高光時刻，那次還是先帝駕崩，新皇登基之夜。

帝位換人，紫薇星有變，實屬常理。

今天卻是不同，天象有變，斗轉星移，星河之中隱約有紫光流轉，甚至似有紫氣東來之勢！

與之相應的，今冬延遲了十數日之久的大雪終于降了下來。

瑞雪兆豐年，吉兆啊！大吉兆！

若非王朝內又出了一位二品以上的強者，那便是邊關大捷，總之是大喜事。

無論如何，王朝氣運上揚勢在必行！

興奮地搓搓小手。

數十年來，皇帝不朝，國運不興，天象中，大啟國運早已顯出疲態，朝堂上下人盡皆知，卻又人人諱莫如深，欽天監即便測到些許星象，又哪兒敢去觸這個霉頭？

長久以來，欽天監這個衙門門庭冷落鞍馬稀自不必說，再這樣下去，徹底涼了都說不定！

要知道，現而今的大啟財政已是一年不如一年，去年給官員發的俸祿還是他么用官鹽抵的！

官鹽！

狗都不吃！

如今氣運大振，欽天監第一個觀測到，又第一時間帶到皇帝面前，必然奪下一個大大的彩頭，在皇帝面前露上一臉！

走了一會兒，于大衍一抬頭，已經來到乾清宮門前階下。

這里沒有一個侍衛，只有一位老太監和一位華服少女，二人不知何時已站在了門口。

“呂公公？嘶……長公主殿下！”于大衍連忙施禮。

“請起吧，于大人來此何事？”呂公公道。

于大衍正要說話，長公主突然道：“讓本公主猜猜，是因為今夜這一場大雪？”

“啟稟長公主，不僅如此。”

“哦？難道是天象有變？”

于大衍沒有回答，只微微頷首，點到即止。天象之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觀測到的信息皇帝若非除自己之外第二個知道的人，說不準便會有把好事變成壞事。

呂公公道：“你要面圣？”

于大衍道：“正是，還請呂公公通報。”

淺笑嫣嫣，長公主道：“于大人，我打賭你今天一定進不去！”

“長公主取笑老臣了，呂公公，今日是大吉兆！還請通報一二！”

“吉兆？可與紫薇星有關？”

“這……”于大衍只得搖搖頭。

“可與北斗七星有關？”

于大衍又是搖頭。

“這樣嗎，那變化是否在三垣之中？”

“這……似乎……不在。”大冬天的，于大衍流汗了。

“但是……”

“不必但是了！”呂公公道：“于大人請回吧，不要打擾了圣上清修！”

他把“清修”二字著重一說，于大衍只得答應一聲，磨磨蹭蹭地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