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商隊的規模不小,三個商人,幾十架馬車加上百號護衛,是標準的武裝商人團隊,而這位來自七盾聯盟的女巫安德莉亞女士更是給予這個商隊以強力的魔法保護。
當然,代價也是巨大的,作為一位英雄階的巫師,安德莉亞女士將會直接從商隊的利潤中抽取三成的傭金。
商人們這樣選擇顯然是吃了虧,但最近以來剝皮事件造成的影響太過于惡劣了,神圣帝國范圍內人人自危,商人不能不做生意,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營地內滿是在休息的瑞茲蘭傭兵,希德在商隊守衛隊長的帶領之下穿過人群朝著商隊中心的豪華馬車走去。
路上有許多人在竊竊私語,一半人是羨慕,一半人是嫉妒。
希德忍不住皺眉,這對他來說并不是件好事。
“主人,艾澤凱爾已經帶到。”來到豪華馬車面前,守衛隊長說道。
“好,你下去吧。”安德莉亞女士的聲音從豪華馬車中傳出,守衛隊長附身行禮。
豪華馬車門微微打開,一位面容妖異身材窈窕,臉上戴著面紗的女子朝著希德笑道:“閣下,請問這一路以來都習慣么?”
“感謝安德莉亞女士的幫助,我度過了一段愉快的時光。”希德露出標準的營業用笑容,這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什么麻煩,他盡量讓安德莉亞女士感覺到他很滿意。
豪華馬車內裝飾奢華,綢緞毯子和厚重的黑熊皮絨被有些凌亂地糾纏在一起。
獵鷹之眼!
他注意到豪華馬車旁邊放著一張小桌子,上面是一封信,信里面寫著關于最近拜虛教活動的報告,這位安德莉亞女士認為拜虛教這次不會沖著七盾聯盟來,旁邊有還有一份研究報告。
上面的標題讓希德若有所思。
小桌子上除了信件還放著占卜卡牌,被翻開的卡牌是“塔”,一座高聳入云的塔被閃電擊毀了,兩個人從坍塌中的高塔上跌落到地面上。突然而又不可預料的強烈變化讓人無法接受,再高傲的人類也無法與自然的強大相提并論,挑戰自然只會引來神的怒火。
馬車最里面放著一個香爐,里面散發著濃郁的熏香。
“只可惜,愉快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安德莉亞女士貌似遺憾地搖頭:“按照現有的路線,我們馬上就要分別了。”
“是的,我們的路程不同,但能有這場相遇已經是十分榮幸,我已經不敢奢求太多。”希德保持微笑。
“其實,你完全可以奢求更多。”七盾女巫慵懶地在希德面前舒展身體,她拍了拍身邊的枕頭,言語之間充滿著暗示:“為什么不隨著我們一起行動呢?艾澤凱爾先生,你有什么一定要去惡狼的理由么?那里的人殘暴、愚蠢、冥頑不化,而且極端憎惡外鄉人。”
“我有不便明說的原因。”希德繼續微笑:“私人原因,請諒解。”
獵鷹之眼持續發動,他看到了安德莉亞女士被子下面的手正在做什么。
這位女巫這段時間以來沒少暗示。
如果是正常時間希德倒也不介意來場露水情緣。
他管這種情況叫做“友誼賽”,各取所需罷了。
只是現在希德完全沒這方面的心思,他諸事纏身。
“你可以跟著我們去鮮血崖和東方游牧人貿易,然后乘船沿著海岸返回七盾公國。”安德莉亞沒有理會希德的解釋,她把玩著自己的棕色波浪長發。
“很好的建議,但我真的有不得不去惡狼公國的理由。”希德還是拒絕。
“真可惜……真可惜。”七盾女巫長嘆一口氣表示遺憾,她從身旁的箱子里面取出了一枚掛墜:“既然如此,請務必收下我的禮物。”
希德接過了掛墜,掛墜的樣貌很簡單,一個小瓶子用兩根繩子牽起來:“謝謝。”
“這里距離惡狼邊境已經不遠,但即使如此,你孤身一人也必須小心哦。”七盾女巫放下簾子,這就是送客的意思。
“非常感謝您的提醒,我會小心的。”希德微微點頭。
稍作休息,商隊繼續前進。
一個小時后,岔路口到了,在這里希德將會跟這個商隊分別,他將繼續朝南前進步入惡狼公國的地界,而商隊則是會往東前往鮮血崖,那里有神圣帝國和游牧帝國的自由貿易城市,商隊將在那里與游牧人貿易。
非常受到歡迎的游歷依奎斯艾澤凱爾-阿巴頓閣下在這里跟所有人告別,他孤身一人甚至連馬都沒有,就這樣背著沉重的行禮朝著和另一條岔路離開。
游歷的貴族離開了,商隊卻停留在原地沒有走。
“努瓦雷,普奇拉朵,維托里奧。”豪華馬車簾子掀開,一張卷軸被扔了出來:“用這個,去把那個人帶回來,現在就去。”
一位典范階的戰士,一位典范階的游俠和一位基石階的游蕩者來到馬車面前,他們撿起了地上的魔法卷軸。
這是二級魔法——虛弱術的卷軸,卷軸內已經被注入了足夠的魔力,只要撕開就可以使用了:“事成之后一張二級魔法卷軸歸你們。”
“請問女士,要死的還是要活的?”三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立即接下了這個全新的委托。
二級魔法卷軸,市場價250金埃居一張。
“最好要活的。”
“女巫大人,這不符合規矩!”胖胖的商人立即上來跪在馬車前,他快哭出來了:“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啊女巫大人,您不可以這么做!”
“我的研究正好缺少一些貴族的血。”安德莉亞女士示意商人滾遠點:“我給過他機會了,這里荒郊野外,他又是孤身一人,沒人會知道的。”
商人不敢再多話,他又氣又急,自從出發以來第一次后悔尋求這位施法者的幫助:“女士,您再想想好么?”
“我給過他機會了。”七盾女巫將目光放在胖商人身上:“我也給你機會了。”
商人再也不敢說話。
這,就是巫師。
另一邊,希德獨自一人在荒郊野外行走著,兩側茂密高山針葉林擠壓著越來越狹窄的道路,寒風吹過森林發出沙沙沙的陣陣響聲,山風帶腥。
希德手捏著安德莉亞女士贈予他的小掛墜,使用獵鷹之眼可以輕松地看到掛墜內正不斷地溢出一種奇異的香氣,持續暴露著他的位置。
希德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冰冷的殺意。
既然想找我的麻煩,那就去死吧。
也好,他正想試試自己的身手有沒有退步呢。
圓環之神的永世神選退入兩側的針葉林中,他稍一篩選就找到了一棵適當的針葉樹,隨著獵鷹之眼的持續開啟,周圍兩公里內的所有景色全部落入希德的眼中。
正在完成同步。
大約十分鐘之后,三個傭兵追來了,順著那特殊的香味。
大個子傭兵叫做努瓦雷,是一位三階典范戰士,矮小身形的傭兵叫做普奇拉朵,是一位典范階游俠,維托里奧是個瘦高個子,作為商隊中的游蕩者,這家伙只負責偵察預警任務。
戰士和游俠都對眼前的這個任務感到欣喜不已,一張二級魔法卷軸!這一趟可算是遇到肥羊了!
追隨著香味,三位傭兵很快就發現那位年輕的艾澤凱爾先生并沒有在道路上繼續行進,而是半路走進了針葉林。
這引起了他們的警惕,不過也不是沒有合理的解釋——荒郊野外沒有廁所,偶爾遇到內急的情況下隨便找個地方放放水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小心點,那小子同樣是個三階的傭兵。”戰士努瓦雷朝著游俠普奇拉朵說道:“我們都沒見過他出手,不知道他水平如何。”
“水平再強也不可能超過典范階的。”游俠舉著手弩四處張望,戰技爆炸射擊隨時準備發動:“別忘了,我們有卷軸!”
這句話給了兩個典范階傭兵不小的信心,他們手中有女巫給的虛弱術卷軸,此卷軸可以大幅度削弱目標的體力精力耐力。
漸漸地,香味越來越濃郁了。
在幽深安靜的針葉林中,堅硬的長靴踩在落葉里,游俠普奇拉朵小心翼翼地探頭,將手指扣在了硬弩的扳機上。
準備?
準備!另一邊,戰士努瓦雷的斧盾也準備好了。
兩個典范階一步一步靠近,另一位游蕩者卻不打算參與這場戰斗,他就站在距離道路不遠的針葉樹后面,只打算等他們完事了分獎勵……或者逃走。
維托里奧時不時朝著森林內看一眼,他感覺有點不對勁。
去上個廁所會走得這么深么?
游蕩者還正想著原因突然感覺到后背發涼,還沒等他將手摸向自己腰間的匕首,一支裹在鹿皮手套中的大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巴,衣袖之內彈出鋒利的袖劍順著游蕩者的咽喉抹過,寒芒閃爍,滾燙的熱血噴出去很遠。
緊接著大手一擰,維托里奧的腦袋嘎巴聲響,游蕩者的身體來回抽搐不止。
他身后的人就這樣牢牢地控制住他,直到尸體停止抽搐,希德藏在兜帽內的臉方從陰影中浮現出來,他面無表情就像殺死了一頭狗一樣沒什么情緒波動。
在瑞茲蘭當了多年的傭兵,這種事太常見了,無論他們得到的是什么命令只要從現在的局勢判斷,基本上可以肯定是對自己不利的。
若是沒點警惕心,希德早都被黑吃黑吃得連渣滓都不剩。
唯一比較煩的是血腥味有點重,但現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希德將尸體用泥土和落葉掩蓋,他熟練地攀爬上樹,消失在了針葉林之中。
戰士和游俠失望地看到掛墜被掛在了樹枝上,小瓶子內金黃色的液體隨著風來回蕩漾。
“我們跟丟了。”游俠普奇拉朵失望地說道:“那小子發現了瓶子的功能。”
“那現在怎么辦?”戰士努瓦雷開口罵道:“狡猾的小奶狗,自己惹了巫師大人,還要我們這些人來替他收尾,游俠,你找得到他的蹤跡么?”
“等等,給我點時間。”游俠立即釋放了自己第一個學會的技能——追蹤術,這個技能可以檢索附近的腳步,尋找目標。
然而一無所獲,地上根本就沒有那個家伙的腳印。
“看來他跑掉了。”戰士努瓦雷啐了一口,罵道:“這些該死的白頭佬,他們總是贏,他們一直贏,而我們這些下賤的賤種永遠只能刀頭舔血討生活,為什么神對他們如此偏愛,對我們如此不公?”
“夠了,努瓦雷先生,我不是來聽你抱怨你老婆跟一個小白臉跑了這件事的,我只想問一個問題,我們還追下去么?”游俠不耐煩地說道。
“追,當然追,好不容易遇到了肥羊,為什么不追?”努瓦雷朝著普奇拉朵伸手:“把卷軸給我。”
“不可能!”游俠斷然拒絕,魔法卷軸太貴重了,只有放在自己身上才安心。
“那你追吧,我不追了!”戰士態度大變,他冷哼一聲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那個游蕩者在干什么?我們在這里勞心勞力,他就只負責看著?”
“去叫他過來,我們需要他的幫助。”
“不用你說。”
戰士一步一步地朝著森林外走去,想讓游蕩者也出來盡一份力,好賺到這筆外塊。
然而走了三分鐘后,即使是以他遲鈍的嗅覺,都能夠聞到血腥味在空氣中的流動,努瓦雷警覺地取出了斧頭和盾牌,小心翼翼地靠近:“維托里奧先生?你在哪里?”
沒有人回答。
該死,事情不對勁!努瓦雷正想反身吼叫讓游俠注意。
一個如獵鷹般的身影從天而降,鷹擊長空,順著精確無比的滑翔軌跡落在戰士身邊,鋒利的迅捷劍順著戰士身上棉甲的接縫部位撕開了他的所有保護直到腰部,手中袖劍順勢沿著被裁開的衣服領口探入,刺穿了對方的肩膀。
“唔!”戰士悶哼一聲剛要反擊,來人立即舞動迅捷劍抵擋住戰斧,左手頂右手手腕順勢一推。
推反!
努瓦雷一個踉蹌連續后退,他聲音又短又急,強烈的失重感令他無法全力發聲:“艾澤凱爾先生,你瘋了么?!我們之前還是同伴!”
“現在不是了。”希德手中的迅捷劍來回扭動著劍花,半步不離戰士的咽喉,逼得努瓦雷根本沒機會使出自己的戰技裂地重擊,白發美少年冷聲說道:“你自己清楚。”
“F**K!”見到裝傻被發現戰士還想再給自己找機會,希德卻已經近身!
只見白發美少年側向閃開盾牌猛擊,一個滑步宛若一曲華麗的華爾茲圓舞曲,獵鷹之眼持續發動,憎恨標記鎖定敵人,迅捷劍順著對方的一處防守漏洞精準無比地刺入了脖頸之內,鮮血狂噴,希德擰動手腕另一只手出,鋒利的袖劍借由迅捷劍的劍勢貫穿頸骨。
解決!
噗~戰士的尸體倒在了地上引發了一些響聲,希德略微喘口氣,就在剛才一瞬間,他在持續開啟獵鷹之眼的同時連續使用了推反、滑步、螺旋突刺和憎恨標記,這一瞬間的爆發令他的體能稍有下滑。
腰間傳來下墜感,希德低頭發現罪魘圣杯內多了一層薄薄的褐色液體,里面帶有啤酒味和男性的體味。
剛才殺了游蕩者就毫無反應,而殺了這個戰士,罪魘圣杯就有了反應?
也就是說,罪魘圣杯鼓勵對和自己實力差距不大或者更高級的敵人出手?
希德決定再試一試。
一分鐘后。
針葉樹下,游俠普奇拉朵正滿臉警惕地手持著手弩,觀察著周圍環境。
她剛才隱隱約約地聽到森林里面有短暫的打斗聲,但很快就消失了,快到她來不及支援。
游俠立即在周圍布置了好幾個陷阱,她一手拿著手弩,一手握緊了魔法卷軸。
在森林里,她知道自己只有一次開火的機會。
就在她緊張地注視著周圍時,一股混雜著啤酒花氣味與男性體味的渾濁漿液澆在了她的腦袋上。
什么東西?
游俠還來不及抬頭,無數的可怕的信息就像是開閘的大洪水一樣涌入了她的腦袋里!
大量的記憶、信息、經驗、人格三觀,還有垂死時的痛苦混雜著極為激烈的情緒直接淹沒了游俠的大腦,吞噬了她的所有思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痛苦的哀鳴響徹森林,游俠用手瘋狂地抓撓著自己的臉,周圍的景色變得一片混沌,現實世界的景象褪去,露出了無數可怖之物的真實面容!
我是誰?我是男的還是女的?我是戰士努瓦雷還是游俠普奇拉朵?
這是什么地方?我在哪里?哪里才是真實?哪里才是虛幻?
這個世界到底是什么?
游俠的理性正在陷入崩潰時,位于她正上方十幾米處樹梢上的希德面露微笑。
搖晃的紅酒杯。
太棒了,我逐漸理解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