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超乎現世的追求是人的先天欲望之一。

修道者探索前路，感悟天地，便是想要超脫這塵羅世網，做到無拘無束的大自在。

而穆春如今就在追求的路上。

他盤腿坐于曠野，無人擾動卻身軀震顫不止。

豆大的汗珠宛如流水般嘩嘩淌下，沁潤了身下的草地。

他能清晰感受到兩側太陽穴的跳動，腦中數不清的神經皆好似被雷霆洗刷，無時無刻都在反饋出針扎般的疼痛。

自己，好像已經不屬于自己了。

靈識浪潮的沖刷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天邊日色都已下沉，穆春的意識已經麻木，唯有最后一寸靈臺保持著清明。

那株小草啊，可真頑強。

風吹來時，它不低眉，艷陽高照時，它不顯頹意。

無論在這原野上被人畜馬蹄來回踏過幾次，它依舊能生長的那么灑脫。

汗珠從眼中滑落，帶來火辣的刺痛，可穆春始終沒有動彈，他雙目赤紅，血絲凸顯，整個人的表情猙獰到了極點，臉上的爪痕都快要扭做一團。

可，小草啊，我一直在看著你呢。

穆春已經體會不到何為痛覺，靈識的捶打讓他的精神力不斷壓縮，也讓他的意識逐漸潰散。

一旁的陳出新明白穆春的精神力已經化為了靈識，只是量多量少就要看穆春能夠堅持到什么地步了。

人的意識不滅，精神力的產生就不斷絕，堅持的越久，靈識體量就更為龐大，不過過程中的痛苦也會逐漸加倍。

畢竟要讓一個人一夜不睡的難度跟七天不睡的難度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哥哥，穆春哥到底是在做什么啊，看他痛苦的樣子好久了，我們真的不需要去找醫生嗎？”

陳巧面色憂慮，在陳出新身后悄悄發問，因為穆春的表情看起來實在太過駭人。

“不用擔心，他這是在修煉呢，成功了就能成為一名聚靈境武者了，那可是很厲害的呢。”

“修煉原來那么痛苦的嗎？”

“不痛苦怎么能獲得超越常人的實力跟地位呢？”

兩人悄聲聊著天，而穆春悶聲扛著痛，這樣的畫面或多或少有些不協調。

“出……新……”

又再度過了一個半時辰，天空泛起繁星，而穆春聲音干啞的呼喊了一聲，隨后整個人一陣顫動。

見狀，陳出新立刻撤去所有的靈識，連忙上前查看穆春的狀態，卻發現這家伙已經昏迷了過去。

“堅持了那么久，好樣的。”

陳出新笑著把穆春放到馬背上，接著朝陳巧一揮手，“走吧，帶這小子回去，應該明天才能醒過來。”

“穆春哥真的沒問題嗎？我好像沒聽過修煉能把自己給修煉到昏厥的。”

歸途中，陳巧忍不住發問，畢竟穆春這狀態確實有些奇怪。

雖說修煉之事她不甚了解，不過應該也不會這樣吧？

她隱約覺得，自己的哥哥在瞞著什么。

看著自家妹子擰著眉頭思考的模樣，陳出新也是忍不住笑了笑，有時間還是得跟她說一些事，不然一直跟著自己也遲早會發現的。

……

……

一路無話。

陳出新并沒帶這穆春回家，而是帶回了自己家的宅院里。

穆春雖然昏迷過去，可實際上沒受到什么傷害，他的靈識掌控力足以將沖擊力維持在一個平衡的水準，既能捶打他的精神力又能不傷害到他。

如今穆春的精神力跟意志力都應該算是透支了，只能靠著睡覺休息來回復，等醒過來時他就是名副其實的聚靈境了。

不過穆春的靈識量到底在何等層次，陳出新也沒有太準確的把握，畢竟這東西跟個人的牽扯太大，每個人的差異都是不同的。

將穆春安置之后，陳出新帶著陳巧來到了大廳中。

大廳這地方，陳出新很少來，在他的吩咐下，陳巧更是從沒來過這地方，因此一進來就有些好奇的四處打量，不過貌似跟別人家的大廳也沒什么區別，反而還小了一些。

那哥哥為什么又不讓自己過來這邊呢？

要知道，祈奉朝以禮為先，禮又離不開祭祀，可這么多年來陳出新沒帶著陳巧進行過祭祀，這是很不正常的。

此時的大廳里已經點燃了蠟燭，能夠看見正中央擺著供桌，上面有一塊靈牌，不過卻沒有任何字跡，就連必備的香爐都沒有。

“知道為什么我們家沒有祭祀的傳統嗎？”

陳出新的神情在進入到大廳之后就開始肅穆起來。

不過不待陳巧回答，他就已經開口道：“因為我們家族，沒有死人！既然沒有死人，那又何須祭祀？祭祀給誰呢？”

什么？

沒有死人？

聽著陳出新的話，陳巧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們家族的人，從始至終都沒有死掉的啊……”

搖晃的火燭映入陳出新的瞳孔，逐漸顯現出那泥濘的過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