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對皇儲之爭暫無頭緒的廣陵王劉胥被女巫李須女一語點醒,瞬間是對李須女有了仰仗之意,不僅是讓下人給李須女安排了最好的廂房供其居住,還把李須女當做和左休一樣的謀臣養了起來。
這讓左休也是明白了這個平日里閑云野鶴慣了的王爺有了新的認知——
劉胥并不是不想爭那皇位,而是自覺實力難以和其他兄弟對抗,不得不先養精蓄銳罷了。
恰逢眼下出現了一個像極了冠軍侯霍去病的人攪局,加之女巫李須女主動投誠相助,不免是讓劉胥有了底氣。
可劉胥終究還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了些。
在所有皇子當中,廣陵王劉胥可謂是武力值最高的存在。
往過去幾年,年輕氣盛的劉胥憑著身材高大,體魄壯健,便是喜好游樂。
力能扛鼎的他平日里除了空手與熊、野豬等猛獸搏斗外,更喜歡與女子們吟詩作樂。
也正是因為他這般的淫奢度日,才使得武帝怒其不爭,直接將其排出了皇位繼承人的候選資格之外。
加之衛夫人為發展外戚勢力,扶持可以為己所用的太子劉據,最后便被封為廣陵王,來到了這食邑之地,做了個閑王。
不過在這東野王城的四年里,即便知道自己不被父皇重視,劉胥還是沒有放棄過皇儲之爭的念頭。
否則也不會在得知西蜀怪事之后,第一時間就派人打聽細節。
唯獨是他還是小看了衛青。
殊不知,當他以為自己抓住了衛青把柄之時,衛青卻已經來到了太子劉據的府中,準備和太子劉據商量如何利用許天揚陷害廣陵王劉胥。
只是讓衛青沒想到自己著急忙慌趕到太子府時,竟是被攔在了大門之外。
衛青雖貴為大司馬,是皇后衛夫人的親弟弟,亦是太子劉據的親舅舅,此刻雖心中郁結,但還是在博望苑外駐足等候太子召見。
而這一站,竟是直接到了日落西山時分,才見博望苑大門緩緩打開,太子劉據親自前來迎接衛青。
劉據跨步出門,見著舅舅衛青因久站而臉色發白,忙是上前扶住,且是關切到:
“舅舅這般等候,是據兒之過。”
衛青卻是對著劉據抿著蒼白的嘴皮笑了一下,且是搖了搖頭,回到:
“太子言重了,我知道今日是太子與太傅研究《公羊》之學的日子,本不該前來叨擾,但西蜀之事關乎朝堂,我不得不來。”
劉據見舅舅衛青乃是為了堂哥霍去病復活這事趕來,當即是欠了欠身,對衛青微微鞠了一躬,道:
“堂哥之事,讓舅舅費心了。”
說著,劉據便是回頭對身后侍女吩咐道:
“去,讓后廚趕緊弄些肉粥給大司馬調劑一下。”
罷了,劉據也是不顧忌自己身為太子的身份,親自攙扶著衛青入了博望苑。
這是這才邁入博望苑,衛青正好是和太子少傅石慶遇見。
按理說,衛青位列三公,見著石慶改是受禮之人,但他卻是主動整了整衣冠,向著石慶行了禮。
石慶也是趕忙回禮,且是說道:
“大司馬這是為何。”
衛青知道石慶心中疑慮,便是說道:
“太傅大人應知太子是個仁德寬厚之人,亦是未來的國君,其所學所思,皆盼太傅治學一二。”
“這般操勞之事,自然得受衛青一拜。”
衛青說完,又是對著石慶鞠了一躬。
石慶也是忙回了禮數,隨后在衛青面前夸贊起太子劉據:
“太子好學,不過十七年紀,便對《公羊》一說已是有了自己的見解。”
“而我石慶能有幸將《公羊》之說教授于太子,亦是三生有幸之事,大司馬也就不必如此。”
聽到這話的劉據,竟是直接跪拜在了石慶的跟前。
這嚇得石慶趕忙下跪,卻是被衛青一把扶住。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太傅要是跪了,這對太子來說,可就承受不住。”
劉據應著舅舅衛青的話,當即向著石慶磕了三個響頭,且是說道:“老師之教誨,據兒必定親身躬行,不辜負老師和父皇的一片拳拳之心。”
說完,劉據又是對著石慶行了磕頭之禮。
這般大禮,讓石慶不免是老淚縱橫,內心甚是欣慰的他卻是當即摘下了頭上的太傅官帽,在衛青的攙扶下,徐徐跪了下來。
石慶的這番舉動,讓劉據驚得目瞪口呆,不禁問道:
“老師,這是何意?”
石慶輕輕將太傅官帽放在地上,再是對劉據說道:
“老師已無再多之學可教授太子,也請太子念在老朽年事已高,允許老朽榮歸故里。”
劉據見著老師石慶這是要辭官回家,眼淚當即如決堤之洪水奪眶而出,但劉據清楚石慶這是去意已決,自己無法挽留,便是對石慶說道:
“學生尚有許多不足之處,還請老師隨時過來糾正指導。”
說著,劉據便是向著石慶行了五體投地之禮,謝過石慶的教學之恩。
一旁的衛青見著這即將分離的情深師生,不由也是強忍著眼中淚花仰天一嘆,隨后附身將石慶攙扶起來,在劉據的目送下,將石慶送出了博望苑。
而劉據這一跪,直到衛青折回,也未曾起身。
衛青見劉據這般宅心仁厚,心中反倒是五味陳雜,悲喜交加。
若是劉據身在尋常百姓家,這般性格,必定能受朝廷重用,為大漢王朝立下汗馬功勞。
可在帝王家,這樣的性格,又怎么敵得過那些陰險小人?
但衛青知曉現在不是讓關心劉據性格問題的時候,知曉劉據此刻斷然不會起身的他直接盤腿坐在了劉據的身旁,對劉據說道:
“太子,現在可否聽臣說一下那假冠軍侯之事。”
被衛青這么一點,劉據才是想起舅舅為了此事已是等候自己半天,趕忙是抬起水袖擦了眼角淚痕,扭頭看向衛青,問道:
“舅舅是有什么想法了嗎?”
“……”
衛青其實對如何利用許天揚對付被此封諸侯的齊王,燕王,廣陵王已經有了主意,可一看到劉據那雙清澈無邪的雙眼,他那些已經冒到嘴邊的手段卻是說不出口。
最后,衛青只能作罷,對著劉據微微一笑,說道:
“這事兒如果據兒相信舅舅的話,不如就交給舅舅處理好了,據兒好生學習治國之術,待登基之后,護大漢千秋萬代。”
說完,衛青便是跪在劉據跟前行了磕頭之禮,后起身離開了博望苑。
衛青知道,那些腌臜的事情,還是得自己去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