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抬起頭來，手里不知為何拿著一個梆子，一本書。

他感覺自己上一刻還在沮喪，下一刻就狂躁不安。

“龍族3黑月之潮·下，這是哪里來的書……”路明非感覺很奇怪。

異國他鄉，熟悉的母語，如何能不怪。

當他隨意地翻開書籍，隨意地看見其中最常見的名字的時候，仿佛全身的毛孔都綻放了靈敏的觸覺。

周圍的風、濕潤的空氣，甚至外面的血腥味，全部都被敏感的皮膚捕捉到了。

“這……怎么可能！”他在戰栗，拿著書的手瘋狂顫抖，而手中的梆子卻死活也不愿意放開。

似乎那就是某種救命稻草。

他無數次感覺自己似乎改寫過命運，試圖改寫某些事，改寫某個人的結局。

原本像是在世界的某個地方，有寫著所有人命運的劇本。

可如今，“命運”就攥在他手里，在薄薄的一些毫無價值的紙張上。

酒窖里全是積水，濕潤的氣息隨著不安的情緒一起蒸騰，天災般的暴雨和海嘯，氣勢上已經要淹沒一切。

衣著華麗的客人們都被路明非不合時宜的舉動給吸引了注意。

大家都在不安和焦慮，可路明非呢——

這種危險的時候，這男孩居然還在讀一本書。

他看得那么快，卻又那么認真，那么撕心裂肺，痛徹心扉。

路明非似乎是本能性地翻了翻結局，然后突然猛然站起，一言不發，如同準備擊發的重型火炮。

或許只要有誰敢在他頭上點個火，瞬間就能引爆。

哪怕情勢危急，酒窖的客人們還是都注意到了路明非的異常，他輕輕敲著那形狀奇怪的器物，時而意志消沉，時而情緒瘋狂。

客人們以為他會用梆子奏樂起舞，但路明非沒有，他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自言自語。

恍惚之中，有人看見腳下的積水里有眼淚滴落。

“我已經，理解了自己真正的用法了。”路明非的語氣，沒有一點喜悅。

他在酒柜邊上安靜停了兩秒，拿起了不知什么原因放在那里的精餾伏特加。

“區區九十六度而已，我連一百零五度的蒸餾水都喝過……”路明非低頭看了看酒瓶標簽，腦袋像是很清楚又像是很不清楚。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直到準備一口悶的時候，才發現手里的水居然那么“燙”。

“好辣好麻好燙……”

路明非簡直覺得剛才有龍王把手伸進了他的嘴里。

龍王摸了他的下顎而他卻沒有咬住龍爪。

座頭鯨站起身來，正好拉開酒窖的大門準備出去。

路明非聽見了風聲和雨聲的深遠之處有嬰兒般的啼哭，凄厲的尖叫。他提著“生命之水”拉住了座頭鯨。

“店長，我們該說再見了。等下無論聽見什么都不要著急。我走后兩分鐘，要快點帶大家離開噢？”

座頭鯨覺得，有什么不太對。

現在是大家都無法離開而不是你想走就走，也不是你走了大家就能離開了。

座頭鯨記憶里的路明非不是這樣的人，他不會用那種舞蹈般跳躍的語氣，眼中卻那樣鋼鐵般意志堅定。

座頭鯨仿佛看見路明非眼中鎏金閃動，火焰燃燒。

或許，有些人真的能從身體里釋放出雄獅。

外面的聲音仿佛更加靠近了，或許是因為別的聲音，也或許是血統的召喚。

“Sakura，你——”

“我不能再等待了，現在就要出發。”

又沉吟兩秒，路明非順走了身邊年輕女人叼著的女士香煙。

那個女人驚訝，而她的男伴感覺收到了嚴重的挑釁，準備變身眼紅的公牛。

“借給我。”路明非用生澀的口音表明意思。

他微微偏頭，用燦然的雙眼凝視對方。

沒人知道他要做什么。

酒窖的門打開了，海水雨水風聲雷聲，將一切混亂的信息都傳達到剛剛仿佛都與世隔絕的酒窖里。

原本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客人們又見識到了這個世界的惡意。

路明非的頭發被狂風吹得狂舞，雙眼中的瘋狂和火焰正在一點點變得金黃。

要燃起來了。

雖然他穿著服務生的衣服，不過衣服這種東西，很快會變得沒有什么用處。哪怕是一身老虎皮，最多也就是燒的焦糊味更大一點。

座頭鯨已經看見了門外的來訪者，他掏出槍來，準備一生恪守他的花道。

“留著之后用吧……不是還愿意相信我能有用處么？愿意相信我的人真的不多。不多了。”路明非輕嘆，似乎連聲音都變得不太對勁了。

他將一整瓶生命之水拋了出去，因為慣性，瓶口朝后，烈酒在前。

酒還沒灑，一切都還來得及。

路明非的眼睛里有閃躍的黃金火焰，像是在彌散了汽油蒸氣的密閉空間里點燃了微渺希望般的星火。

外面那么暗，雨那么大，路明非彈指將手里的香煙筆直地射進瓶口。

“啵啵……”他用雙唇輕輕地發音，于是那拋飛的酒瓶在吞入香煙的時候突然炸裂，基本能等同于酒精的生命之水四濺，在下落之前被火焰湮沒。

座頭鯨和少數客人看見了這一幕，等他們震驚地意識到路明非剛才究竟做了什么不可思議的舉動時，酒窖的門已經關上了。

之后的內容，就算付費也不能看。

水底有很多龍與蛇混合形態的死侍順著聲音和溫暖跳動的方向躍起。

路明非看得清清楚楚，那只不過都是批量制造的怪物，或許曾經為人，但人的部分已經徹底死掉了。

“安息吧，痛苦掙扎的生命……”路明非的語氣說不上悲傷，就是特別寂寞。

轟然一聲，像是有灼熱的黃金洪流灌入了樓梯，將一切黑暗和死侍淹沒。

眼前只剩下唯一的金色，如同帝王熠熠生輝的凜然意志。

死侍們義無反顧地執行命令，將彼此抹殺殆盡。

當昏暗再度降臨，只剩下萬般滅卻后的寂寥，還有一雙黃金火焰般熊熊燃燒的雙眸。

“我重臨世界之日，諸逆臣皆當死去……有車么？”

路明非沒有轉身，而是仰頭后看，看向了身后黑暗的位置。

黑暗微微波動，從其中走出來一個身影。忍者裝束，但那雙腿已經足夠認出人了。

“狠話放完了？”

“距離太遠了，我總不能徒步走過去吧？”

“什么時候發現我的？”

“我正常的時候雖然沒用，但發起瘋來就不一樣了。鑰匙呢？你親過我好幾次，結果借車都不愿意么……”

“我親的是路明非。”

“我就是路明非呀！”

酒德麻衣看著路明非，覺得他不像是自己見過的任何一個人。

兩個都有相似，但都不一樣。

“你人又不會壞掉，可我的車你開一次壞一次。”

“我保證這次不會撞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