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場景，就算是想要給人最真實的反應，然而憑借著收音機，燈光這種用了快八百遍老掉牙的陳舊手段，早就讓觀眾產生疲憊的心里了，哪來的什么驚悚感？”

“大雨跟血手印這種渲染氛圍的手段，同樣已經過時了。”

“再者說，不知道你們的鏡頭會不會錄入進來，既然追求的是真實，那么滿天星辰閃爍的背景下，哪來的大雨，難道連一些常識都沒有嗎？”

簡陽說到這，忽然莞爾一笑，道：“雖然不知道導演您是怎么想的，不過在我看來，雖然沒有聯想到電影方面的事情，然而在燈光剛剛開始晃動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根本不是鬧鬼，而是有人想要整蠱我。”

隨著一件件挑錯說出，深夜的林中陷入了一種可怕的寂靜。

工作人員們看向簡陽的眼神都頗為復雜，連帶著，國內不能說是一流，起碼也有多部作品，至少在二流頂峰的導演孔順，看向簡陽的神色較為復雜，像是瞬間蒼老了許多。

這個年輕人說的沒錯。

自己是專門拍攝靈異的導演，這種老派的拍攝手法已經用了很多年，平日里自然不會特別往這個方向去想，眼下，隨著簡陽的點破，這才反應了過來，半晌，苦笑道：“的確，是我一葉障目了！”

“他知道什么，導演，別聽別人瞎說。”有人出言寬慰道。

“是啊！”

白衣女子走了過來，出言安慰道：“孔導，您可是在靈異領域沉浸許久的大導演，可不能因為隨便一個人的話語產生動搖。”

說完，順便還瞪了簡陽一眼。

一旁，趙安見狀不斷的狂使眼色。

簡陽見狀之后，沉吟了兩秒，試探性開口道：“其實...這部劇還是不錯的。”

“哪里不錯？”

孔順瞬間看了過來。

“額...這個...”

看著孔導眼中隱隱帶有的期冀，簡陽卻是支支吾吾了起來。

我就隨口說個客套話，你就問我？

都不知道電影拍的是啥，這怎么回答？

“算了，年輕人，你也不用安慰我了，我這把老骨頭活了這么多年，其實自身的毛病還是門清的，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認罷了。”

半晌，孔導似乎想通了什么，釋然一笑，道：“若是真的想安慰幾句，還不如說說你對這部戲的看法。”

話音落下。

“？？？”

簡陽頓時瞪大了眼睛，半晌，面色古怪道：“我的看法？”

“對啊！”

孔導笑道：“你剛剛不是列舉出了一系列的問題嗎？”

“想必，對剛剛的一幕一定有著自己獨特的見解吧？”

“不不不，孔導，你這就是難為人了。”

簡陽連忙搖頭，道：“我充其量只能是站在觀眾的角度來看待一些問題，若是讓我真的給您這種專業的導演挑毛病，這不是搞笑嗎，我一個送外賣的，能懂個錘子？”

“年輕人不要太謙虛。”

孔導鼓勵道：“要放心大膽的說，有什么說什么就是了。”

“這...”簡陽猶豫道：“不太好吧？”

他懷疑自己說完之后，紅包可能就懸了。

“沒什么不好的。”

孔導和藹笑道：“放心，是我讓你說的，你就站在你自己的角度，說說如果你是導演的話，就剛才那一幕，想怎么改？”

難得遇到一個敢于提出問題，還這么謙虛的年輕人，再三推諉之下，他反倒是有些期待面前的年輕人會給出一份什么樣的答案了。

“這可是您讓我說的。”

簡陽再三猶豫了一下，最終，在孔導鼓勵的目光下，弱弱道：“要是站在我的角度看，沒準拍出來的東西，都不能播了。”

隨后.....

孔導：“.....”

白衣女子：“？？？”

趙安：(#^.^#)！

“言簡意賅的說，就是現在是個娛樂致死的社會，在我看來，恐怖電影與其花費大量的時間用來渲染氛圍，那么反倒不如一開始就博人眼球更能留住觀眾。”

簡陽顯然放開了，侃侃而談，道：“比如這位妹妹...從衣柜里出來，還是披頭散發的，這形象多無聊，說句實在的話，這樣的一幕早已經讓觀眾產生了視覺疲勞的效果，完全可以適當的改一改，比如午夜穿的很涼快的女子上門敲門，再比如從保安夜間運動的時候，學習的DVD里面走到現實，然后在欲罷不能的時候，突然顯形，這樣既不影響劇情，還能將注意力拉滿...反正...”

簡陽攤手道：“從我這個普通人的角度來開，無論怎么想，都會感覺后面的一種會更好看一些。”

話音落下。

孔順看著面前的年輕人，忍不住啞然失笑。

這意思是抓到耗子的才是好貓嗎？

倒是個妙人。

事實上，很多國外的電影都是這么做的，就連國內也有很多例子。

不過.....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皺眉。

一旁，白衣女子卻是上前一步，搶先將他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那要是像你這么說的話，那還拍什么恐怖片，不如直接去拍色情電影算了。”

“你叫？”

“張萌。”

“的確，是挺萌的。”

簡陽點了點頭，笑道：“在你心里，是不是覺得色情電影毀壞了你心中對于電影崇高的形象？”

“哼！”

張萌冷哼一聲，沒有繼續說話，不過想法顯而易見。

簡陽笑著問道：“那你有憧憬過自己這輩子會拿到國際上的大獎嗎？”

張萌挑眉，反問道：“哪有演員不想獲得國際大獎的？”

“這就是了。”

簡陽嘴角笑容愈發濃郁，道：“那你自己想想，國內能獲得國際獎項的電影，究竟是現在這種恐怖片多一些，還是你自己鄙夷的帶一些黃色的電影多一些？”

“我...”

張萌頓時話語一滯，半晌，冷哼道：“低俗！”

“這就是低俗了？”

簡陽玩味笑道：“圣人都曾云過，食色性也，你敢說男人好色是低俗，那你敢說女人不喜歡看八塊腹肌的小鮮肉？”

“倫理綱常，世俗不爽罷了。”

“你能說李爾導演是低俗的導演？”

“能說《高粱地》是低俗的電影？”

“我知道所有人都管王三口導演叫做爛片之王，但你問問孔導，導演界有多少羨慕王三口導演當初給港臺創造的商業價值？”

“不說別的，你可以現在問問孔順導演，若是讓他選擇，究竟是想做眼下沒有起色的恐怖片導演，還是想做王三口那樣的爛片之王？”

話音落下，張萌嘴角抿動，頓時說不出話來。

“簡哥....”

趙安連忙上前道：“你少說兩句。”

雖然心底也蠻認同簡陽的話，不過他是真怕因為前者，再將自己的工作弄丟掉。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孔順忽然笑了，沒有絲毫的生氣之色，頗為感慨道：“說的沒錯，沒有誰會選擇跟錢過不去，人人都在鄙視王三口導演，卻又有哪個不想成為王三口導演？”

說著，看向簡陽笑道：“未來可以想象，你若是能當導演的話，不能說是一個好的導演，不過看起來，一定會是一個合格的導演。”

“什么才叫好的導演？”

簡陽反笑道：“在我看來，只有能賺錢的才是好導演，其余的皆是浮云罷了。”

“哈哈！”

孔順笑了，笑的開心，拍攝了這么久的電影，已經很久沒有遇到像面前這位這么有趣的人了。

簡陽則是緩緩松了空氣。

他看著孔導開懷大笑的模樣，心中頓時踏實了許多。

看來這個兩邊塊錢的紅包是穩了。

隨后，想了想，開口道：“那我就不打擾你們拍攝了，明天還要去送外賣。”

說著，干笑兩聲，道：“所以還得早點休息。”

說完，轉身給了趙安一個別忘了紅包事情的眼神，就要返身回到休息室。

然而沒等走出兩步，就聽到了孔順的聲音。

“等等。”

簡陽轉身，疑惑道：“還有事？”

孔順開口道：“你留下來給我做助理吧。”

“？？？”

簡陽瞪大了眼睛，似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謝謝導演？”

一旁，趙安連忙捅了捅簡陽的手臂，小聲道：“你想想，一個月送外賣才能賺幾個錢？”

“啊，做助理得加錢？”

簡陽直接抬高了音量，開口道：“其實這真不是錢不錢的事，我送外賣一個月也就八千多，而且助理這玩意，也是真沒有經驗。”

“我什么時候說...哎呦！”

趙安剛開口，就被簡陽一腳踹倒了小腿上面。

“.....”

孔導愣了一下，半晌，有些蒼老的臉上露出了濃濃的笑意。

他哪里不知道簡陽是故意這么喊的。

簡直.....太有趣了！

很快，想了想，溫和笑道：“這樣吧，實習期一個月，我給你開一萬，一個月后，若是我覺得你有資格留下來的話，那么這個工資翻倍，你覺得怎么樣？”

“這...”

“孔導...”

旁邊工作人員似乎想說些什么，卻被孔順抬手制止。

一個助理而已，對他而言并不算什么，若是真能挖掘出來些好的創意，那才是無價的東西。

何況，一個月的實習期，足夠探清楚這個年輕人究竟是在夸大其詞，還是肚子里真的有幾分干貨了。

“趕緊...”趙安想說什么，又被一腳堵了回去。

簡陽收回了腳，試探性問道：“那能不能商量個事？”

“你還要提些別的條件嗎？”孔導瞬間感覺這個年輕人似乎有些貪心。

05年，一萬的月薪對于一個送外賣的人來說，明顯已經不少了。

“那個...其實也沒多大的事，今天是十七號，這個月的月底之前，我從凌晨到中午十二點之前的這段時間，還要繼續送外賣，只有下午才能進組。”

簡陽尷尬一笑，道：“要是不送完就辭職的話，老板會扣我工資，那這大半個月的活就白干了。”

話音落下，孔導嘴角微微抽動，半晌，面色古怪的答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