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君突然意識到什么,抽泣著問梁潤生,“你的車票呢,放在我這保管吧。”
梁潤生眼神開始躲閃,“車票……丟了。”
清韻一驚,剛才她還看見梁潤生的手中握著一張車票,怎么會這么快就丟了?
轉念一想,她又反應過來,這必然是梁潤生不能同行,想出來的托辭。
她想到的子君也想到了,子君開始瘋狂的翻梁潤生的衣服口袋。
梁潤生并不反抗,任由子君動作。
子君翻了半晌一無所獲,又急又氣,雙手握拳,捶向梁潤生的胸口。
梁潤生依然任由子君的敲打,在他內心,何嘗不想打自己一頓呢?
子君心情激動,渾身發抖,打出來的拳頭毫無力氣,梁潤生嘆口氣把她攬入懷中。
“能告訴我這一切為什么嗎?”子君語氣中透著絕望。
“我父親沒了,就在今天早上。”梁潤生面無表情的說。
清韻這才注意到梁潤生身著黑衣,原來是喪服。
子君一驚,隨后了然,“為什么偏偏是在今天?”
梁潤生苦笑,“我從小到大做什么事都不順利,每件事都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代價才能做成。身邊的人都說我是欠些運氣,我也覺得是這樣。直到我認識了你。”
他摩挲著子君的秀發接著說:“我覺得認識你是天底下最幸運的事,老天爺待我不薄,現在才知道,這只是他跟我開的一個玩笑。”
子君鼓足勇氣說:“運氣需要我們自己爭取。”
梁潤生搖頭,“傻瓜,命運可以爭取,運氣卻是上天注定。我愿意跟你遠走高飛,這是在爭取命運。可是我父親離世,作為家中長子我又有推卸不掉的責任,這時候發生這樣的事,可見我還是欠些運氣。”
子君心如刀絞,仍然不放棄說服他,“你之前說過的,愿意為我做一切事。”
梁潤生長嘆一口氣,“我可以為你做一切事,卻不能為你推卸我應盡的責任。現在家中這種局面,如果我再跟你遠走,我的母親還能活下去嗎?”
子君恨恨的說:“他們罪有應得,誰讓他們阻撓我們在一起!”
梁潤生捂住子君的嘴,“別這么說,我認識的子君是最溫柔最善良的姑娘,不要為了我改變你自己。”
子君萬念俱灰,“我現在想和全世界為敵。”
梁潤生狠下心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很快就會忘記我,你會有全新的生活,你放心,生意場上我會盡量避免和你家起沖突,不會讓我們兩家的矛盾持續下去……”
子君打斷梁潤生的話,盯住他的眼睛,“我再問你一遍,確定不跟我一起走了是嗎?”
梁潤生嘴唇開始發抖,眼淚涌了出來,“對不起,我車票丟了。”
子君口中念著,“我現在就去買。”說完轉身要跑。
梁潤生一把拉住她,輕聲說:“來不及了,不要浪費我們的時間。”
看到眼前發生的一切,清韻急的跳腳。她把手插進口袋,手指觸摸到一樣東西。
一件快遞,或者更確切的說,是一封信。
看著他們還在生離死別,清韻決定為這對情侶節省下拆信的時間。咬咬牙,她撕開了信的封口。
里面什么都沒有,靜靜的躺著一張車票。
只不過這張火車票看起來陳舊卻保管極好,清韻恍然明白了。
她揚起車票跑到梁潤生的面前,“先生,我剛剛拾到一張車票,聽說你車票丟了,你看看可是這張?”
子君連忙接過車票,哭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潤生,車票找到了。”
不待梁潤生反應,她朝清韻深深的鞠了一躬,“謝謝你。”
梁潤生此刻臉上露出遲疑的神色。他方才謊稱車票已丟,其實是已經下定決心不走,此刻不知道從哪里又冒出一張車票,他的決心開始動搖了。
清韻低聲說:“不要做讓自己抱憾終生的事!”
說完她自己也是詫異,為什么會情不自禁的插手別人的事。
子君聽了這句話眼中燃起希望,她看向梁潤生,盼著他改變主意陪著自己一起走。
梁潤生聽到清韻的話心中一震,他當然明白,此次與子君一別再見必然是無期,離開她自己一定會抱憾終生!
轉念一想,如果此時棄家人于不顧隨子君遠走高飛,家中無人主持大局,生意無法繼續,家人的生活必然受累。更重要的一點,子君的父親不會就此善罷甘休,說不定會做出什么事情報復家人。
如此一來,他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他拉過子君的手腕,“這塊表你還戴著。”
子君不知道他的用意,下意識的接過話題說:“你送我的東西,我當然會隨身攜帶。”
梁潤生苦笑著說:“以后你看見它,就好像看見我一樣。”
子君臉色巨變,知道梁潤生已經下定主意,事情再無轉圜余地。
梁潤生抱住子君,“不要發脾氣,求你了,我們只剩下十分鐘的時間了。”
子君緊閉雙目,大滴的眼淚不斷的順著臉頰流下來。
清韻不忍再看,轉身默默的走開。
沒走幾步,她忍不住回望,兩人還保持剛才的姿勢,彷佛可以持續到地老天荒。
瑟瑟的寒風吹過,清韻不自覺的裹緊衣服,她抬起頭長舒一口氣,灰蒙蒙的天彷佛隨時會滴下幾滴眼淚一樣。
發車的時間快到了,在幾個隨從的催促下,子君戀戀不舍的朝火車的方向走去。
清韻忍不住往回跑了幾步,“子君。”
子君回望,一看原來是剛才撿到車票的年輕女孩,雖然納悶她怎么會知道自己的名字,但還是禮貌的問了句,“姑娘,有事嗎?”
清韻鼓足勇氣,“如果真的想跟他在一起,他不能為你離家出走,難道你就不能為了他留下來嗎?”
此言一出,子君愣住了。
她望向梁潤生,看到對方眼中希冀的目光。
“梁潤生,你欠我一個人情!”子君大聲喊著。
梁潤生不懂她的用意,“你說怎樣就怎樣,全都依你。”
子君大步走回到梁潤生的身前,從口袋中掏出兩張車票,這里面也包含剛才清韻送回的梁潤生那張車票。
她臉色發白,目光執著,緩緩的把兩張車票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