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來說,到目前,我都不知道那晚我的離奇遭遇,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羅大冬瓜!你看我像誰?”一個沙啞的聲音飄飄忽忽傳來,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發現通往陽臺的門不知被誰打開了,一個黑影正從院落的杉樹枝上往陽臺上面爬。
我伸手按了幾下電燈的開關,啪啪按了無數次,屋內依然一片漆黑。當時我以為是停電了。因為那幾天,正好市里面電網改造。在枕頭邊摸了大半天,我總算摸了把手電筒。在電筒光的映照下。我終于看清爬進來的是個男人,身高在一米八以上,戴著一個上海灘那種黑帽子,臉深深藏在帽檐下面。見我用電筒射他,他側著臉咯咯直笑:“我究竟是誰?”
我乒乒乓乓爬起來,在地上連滾帶爬,跑到墻角卷縮著身子,瞪著眼睛問:“你是誰?”
那人扭過頭,還是用半個帽子遮住臉,只露出一張嘴。
“我是誰?我是鬼!羅大冬,你又是誰?”那人咧開嘴巴笑。
我繼續用電筒直勾勾照著他:“別……別開玩笑了。世界上根本沒有鬼!”
想到這里,我突然開心起來,因為一個家伙的身影立馬浮現在我的腦海。沒錯,從身高和說話的口吻判斷,這家伙很像我的一個酒肉朋友,王大順。
“媽的!還差點被你嚇到了,你個貍子日的!”我摸出一根煙朝那人扔去。
“我是誰?我究竟是誰?”那人的脖子咯咯直響,轉來轉去。
我拉了根凳子坐下:“別玩了,大半夜的,搞啥搞!”
“我不玩了,你告訴我,我是誰?”那人不屈不饒。
我不耐煩地抽煙:“你丫的吃錯藥了?你不就是同花順嗎?你不炸金花跑這兒來嚇老子,我說你沒喝多吧?行了行了!隔壁還有間客房,你自個兒去睡吧!”
說完,我跑到床上躺著,蒙頭就睡,不再理會那家伙。
那家伙聽了,不再作聲,噼里啪啦走到隔壁的客房去了。縮在被子里,想到同花順這個人,我忍不住笑出聲。這家伙跟我的關系雖然不咋滴,但有的時候想起來,還真有點味。比如說這龜兒子的,一年到頭就只曉得在茶樓炸金花,經常被我們單位的干警以聚眾賭博罪抓來。他呢,每次被抓就說:“我是羅大冬瓜的小舅子……”
他自己被抓也就算了,還拖個墊背的,搞得同事都以為我不知在外面養了多少情人。嚴重的時候紀委的還跑來調查我。我呢,礙于老同學的面子,他賭得不大,打打小牌的時候,我能幫他說兩句好話就說兩句,搞大了我也沒法。不過他自認為爛人一個,能出去就出去,出不去他就在派出所的小牢房白吃白喝。有次我去看他,我問:“同花順在哪?”
辦案民警不耐煩地朝小牢房的鐵欄腳下一指:“在那,那個……健身的那個!”
我過去就給他一礦泉水瓶:“給我站好,你大爺的!把這當什么地方了?”
同花順一回頭看見是我,馬上裝得很害怕的樣子:“警官,我錯了!錯了!”
反正他就這么個爛人,人生一世,也難免會有這樣個別的爛人朋友。
這家伙每次從局子里出來,都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提只雞來看我,而且是在沒有鑰匙的情況下,用做賊的手法,偷偷跑到我的廚房,燉好了等我。
時間長了,他那套我已經見怪不怪。我轉念一想,不對啊,這家伙這次咋是空著手來的呢?這一點都不像同花順的風格。剛想到這里,我的電話便響了。
我將手機摸過來一看,上面顯示同花順。“狗家伙!躺我對面還給我打電話,哪根筋不正常了?”我心里暗討,順便將電話接通,并且按了免提。
電話那邊傳來噼里啪啦的麻將聲:“大冬啊!哥今晚贏了,出來吃燒烤不?”
“你丫的不是躺在我屋里嗎?啥時候出去打麻將了?”我驚訝地問。
同花順笑了笑:“大冬,你夢游吧?我都打一夜的麻將了!”
“大冬,出來吧!我是肥姐,你大舅子今晚贏了不少啊!”
聽到肥姐的聲音,我頓時崩潰了。
如果同花順真打了一夜麻將,那躺在我屋里的這個人是誰?
我嚇得舌頭直打轉:“肥肥……肥姐!我……我屋里有鬼!”
“這大冬,都叫我肥肥了!你屋里有啥?”
這時,聽筒里突然傳來茲拉茲拉的雜音,我喂了半天,對方好像啥都聽不到一樣。
“到底是同花順和肥姐串通好玩我,還是……”我再也不敢往下想了。
我撈了個練肌肉的啞鈴拿在手上,因為我曾聽別人說過,做噩夢的時候,手里捏個鐵的東西,很快就會醒來。即便不是做噩夢,有這家伙當武器,也可以壯膽。
躺在床上,屋子里靜悄悄的,唯有墻壁上的鐘表滴答滴答走著。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我滿頭大汗,手心腳底都濕了。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去的時候,忽然聽到房門咯吱響了一聲。
我猛然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張長潰爛的臉,同時還聞到一股濃烈的尸臭味。
“大冬!羅大冬啊!你看我是誰?”那人站在我的床邊咯咯直笑。
我一啞鈴朝對方砸去,那玩意突然飄飄忽忽朝陽臺去了。
都說鬼怕惡人,我故意大聲吼叫:“你給老子出來!爺不怕你!”
那玩意站在陽臺上,回頭看了我一眼,啥也沒說,轉身就跳下去了。我忙跑過去一看,發現院子里靜悄悄的,沒有雞鳴狗吠,只有一輪圓月懸空。
“真見鬼了!這么高跳下去,竟然一點聲音都沒有!”我立即跑回臥室,拿著手機給同花順打電話。這下電話接通了,電話那頭傳來同花順的聲音:“大冬!出來沒?”
“我……我屋子里……進賊了……老順,你開車過來接我!快!”
同花順聽出問題,戲謔地問:“你丫不是警察嗎?小偷也怕?”
“別廢話了,趕緊過來,情況緊急!”我大聲催促。
掛了電話,我按了按電燈開關,媽的這下所有的電燈也都恢復正常了。
半個小時后,同花順帶著肥姐出現在我的門前。
將肥姐和同花順請進屋里,我立即把我的所見所聞一字不漏講述給他們聽。
同花順聽了,直笑:“你迷糊了吧?肯定是做夢!”
“絕對不可能!我還請他到隔壁的客房睡,不信你們去看,被子都亂了!”我帶著同花順和肥姐往客房里走。奇怪的是,客房的門不但沒開,而且當我把房門打開以后,里面的被子也都好端端的,根本就不想那人走后,我去檢查時發現的凌亂模樣。
“見鬼了!這到底怎么回事?”我提心吊膽地問自己。
肥姐呵呵一笑:“大冬,你體虛了吧?是不是飛機打多了?不是姐批評你,你應該像同花順學習,有事沒事別窩在屋里和單位上,多出去走走,把把妹子!你說,你都二十七八的人了,還是處男,這說出去,像什么話?阿順!改天,你帶他出去按摩……”
我紅著臉,瞪著同花順:“我警告你,以后別在我背后說我!”
同花順做了一個投降的姿勢,故意說:“撞邪了吧?肥姐,咱們今晚就在這兒,給大冬沖沖喜,咋樣?好咧!走起!”說完,抱著肥姐就往客房的床上滾。
我忙推出房間,把房門關上:“小聲點行不行?”
第二天起床,我頭暈腦脹,一邊刷牙一邊回想前一晚的遭遇。
想著想著,就覺得不對勁。那人竟然和我去年參與抓捕的一個殺人犯十分相似。
那人是個江湖老油條,殺人動機是想逼一個白領離婚嫁給他,白領不同意,說要是再騷擾她的話她就報警,不想狗家伙一不做二不休,將她們母女鎖在車里,還燒了盆碳在里邊。之后局里花了數百警力,布控數月都抓他不到,后來還是部門給了我一筆加班費,我才通宵十五個夜晚,用超乎尋常的工作量,在網上通過五十萬條數據最終鎖定了他。
我之所以在單位混得下去,其實說白了,也是托了這些短命鬼的福。
“青竹彪不是在兩個月前就被執行死刑了嗎?怎么會跑來找我?”我自言自語。可是心里依然覺得不踏實,就到陽臺上仔細檢查,一抬頭卻發現杉樹上掛了個紙人。我忙找來竹竿,將紙人從杉樹上叼下來,瞪眼一看,媽的,竟是個戴帽子的模樣。
這一天,同花順和肥姐依然在我的屋里鬼魂,我則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踏上了去相親的路。因為之前已經和單位上的薛阿姨越好了,說女孩會在西餐廳等我。
我騎著一輛破單車,一路狂奔,十幾分鐘后大汗淋漓出現德亞西餐廳里邊。
“喲!我說大冬啊!老李又叫你加班了?咋整個熊貓眼呢?”薛阿姨關心地問。
我不好意思地搖頭,要了杯加冰可樂:“沒!昨晚失眠,沒有睡好!”
薛阿姨望著女孩說:“放自然一點,雨田這娃很隨和的!”
那女孩沖我微微一笑,不過笑容卻十分別扭,而且眼神還有點恐慌,顯然是對我這樣的剩男不感興趣,或者心懷恐懼。因為社會上對我們這種人有怪蜀黍的說法。
點了份牛排,我埋頭心事重重地吃著,薛阿姨則不斷夸那女孩如何如何。
等薛阿姨喝得差不多了,雨田就提議先回去了。
兩人把薛阿姨送上車,雨田突然轉身問我:“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
我哪里知道不干凈的東西是啥!就問:“沒有啊?”
雨田一臉憂郁地說:“就是……就是一些不吉利的東西,不然你的臉色?”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突然發現好像腫了不少。